在家庭倫理關係的探討上,常會提及「代間的價值衝突」(上一代與下一代)。當我還是二十來歲的青春少女時,非常不能明白父母的價值觀,並直覺認為他們迂腐;如今在課堂上,面對與自己歲數相差二十年的學生,開始明白「代間的價值差異」是怎麼一回事。
隨著時代的演進,每一代的成長環境都影響著個人對於物質、人際、道德等價值的建立,年齡愈長,愈容易沉浸在自己熟悉的模式中,對於新時代觀念的吸收力愈有限,自然與下一個世代的年輕人產生價值的差異。
前一段時間,鳳飛飛、蔡琴以及諸多民歌歌手紛紛開起演唱會,我心中莫名地升起一種怪異的慨嘆!彷彿了解了父母為什麼喜歡聽「老歌」,為什麼對於我們這代的歌曲那般反感──當年我們所聽的西洋流行音樂,曾幾何時也成為「經典老歌」,在收音機中以懷念的方式播放著;為什麼我難以接受饒舌音樂,也感受不到偶像明星的絲毫魅力?我終於切身地明白什麼叫做「代間價值差異」了!
人是習慣的動物,在成長的歷程中,受到時代環境的薰染,一旦成形,那印象像是烙印般難以抹去!換言之,新一代不管如何費盡口舌,都無法說服上一代改變價值觀;上一代無論如何管教,都難以限制新一代觀念的轉變。
每逢節日,我和先生一起回娘家時,無論是由我媽下廚或是到餐廳用餐,他們吃飽之後,總會下意識的說:「人生不過就這樣,一個肚子還會有多大,簡單地就能吃飽,何必要山珍海味!」
父母辛苦打拚了一輩子,住的是自己的血汗錢所買的房子,即使在我們的眼中需要大加修繕,他們卻仍是甘之如飴的窩在冬冷夏熱的透天厝──冬天睡覺時穿著厚衣,戴著帽子、手套;夏天吹著風扇,任憑汗水流沁──只要有屋瓦,能遮風避雨,便是可以安身立命的「家」!
本以為當我們買了房子,裝潢完工之後,可以因為舒適的居家環境而改變他們的觀念,讓他們「對自己好一點」,可是並沒有發揮預期的效果,他們依然喜歡住在原本的房子裏,對於任何的修繕都視為浪費。經過一段時間的勸說,不見成效後,我們放棄了,就按他們老人家的意思,只要平安就好。
於是我經常在想,如果我沒結婚,是否可能繼續和父母住在一起?答案應該是否定的。當初妹妹取得國小教師資格時,為什麼堅持留在台北參加教師甄試,目的便是不希望回家受到約束;雖然我無需面對究竟是否要離鄉找工作的抉擇,但留在高雄,確實有很大的原因是希望能擁有自己所期待的生活。
IKEA有一把流線造型的澆花器,因為很雅致,擺在展示櫃上也不覺突兀。妹妹和前男友去逛IKEA時,曾經想買這把澆花器,沒想到她的前男友卻說:「這把澆花器太貴了,回家我親手做給你。」妹妹原本把這話當成浪漫的話語──男友親手為她做耶──結果是一個用牛奶盒做成的澆花器!
這個故事並不是在嫌棄廢物利用的物品、不是在批評節儉、更不是在頌揚奢華,而是牽涉到「審美」的問題。
有一次回台南上課,曾向父母抱怨家中門窗太多,而且老舊,冬天寒風從細縫中灌入,常凍得我睡不好覺。結果下星期回到家,在房裏見到的景象是:父親用了二片廢棄的床板塞入玻璃窗與紗窗之間,雖然擋住了寒風,卻讓室內漆黑一片。當下我無力拆掉,直到除夕前大掃除,才會同先生及妹妹費力的把這兩片門板搬了出來。
當我妹妹告訴我她的前男友為他所做的「牛奶盒澆花器」的故事時,我只問了她一句:「妳希望和爸爸價值觀相似的男人相處一輩子嗎?」於是他們分手了!
我也曾雞婆的為朋友介紹男友,結果她因為看了我所寫的文章──帕莎蒂娜烘培坊,所以他們便約在那裏見面。豈料對方並未感受到店裏陽光細灑、窗外綠意盎然的悠閒的氛圍,而是在意「沙拉」只有生菜卻那麼貴!果然沒多久,也就不再聯絡了。
帕莎蒂娜烘培坊:http://blog.pchome.com.tw/news/macaroon/3/1288041347/20070608145602/
雖然我所舉的例子似乎有貶抑簡樸之嫌,但我亦非有意頌揚奢華,而是陳述「價值的差異往往難以溝通」。
我曾經有一段網路戀情,初始非常甜蜜,對方在初次見面時帶我去吃鼎泰豐,隔了一週又請我去吃Buffet。我當然了解這種花費不會是常態,而是戀愛初期,男性為了爭取女性好感時,特意經營的約會方式。沒想到正當我們享用Buffet的精緻點心時,他竟開口說:「以後我們一個月只能吃一次這種餐廳!」頓時,我的心情像是滑落了幾個階梯,有種難以言喻的搖晃感。
這種事不是不能理解,我並不是那種非得要吃大餐、非得要穿名牌的人,但這種「約束性的話語」實在令我倒胃。果然交往再過一段時日,我們因為一部電影〈美麗佳人歐蘭朵〉而分手!
當我建議去看這部影片時,他竟不可思議地露出一副鄙視的表情說:「那是一部同性戀的電影!」發現他對於同性戀竟持有偏見,當下我已經懶得向他解說這部電影的內容並非他所想像的那麼一回事,只是暗自在心中把對方Fired掉!只不過他可能永遠不能明白,兩個異性戀者為什麼會因為「同性戀」的議題而分手!
七月初,我和先生終於離開心愛的窩,到台北玩了三天兩夜。利用先生的教師證,省了一大筆住宿費。第一晚住在劍潭青年活動中心,打八折;第二晚住台北教師會館,雙人房竟才960元!
搭高鐵前在摩斯漢堡吃早餐!
搭高鐵前留影。
劍潭青年活動中心雙人房
妹妹覺得何必為了省錢而住在那般簡樸的旅舍?不過我和先生則是考量到:早出晚歸的行程,只有盥洗和睡覺需要留在旅舍裏,那麼又何必浪費多餘的住宿費用呢?更何況我一向捨不得放棄品嚐旅館所供應的早餐,倘若住在含有早餐費用的旅館中,便無法放心地睡到自然醒了。
然而這個如意算盤打得有點失算。由於這兩間旅舍都沒有鋪地毯,第一晚睡前一直聽到幾個小孩在走廊間來回穿梭,拖鞋聲叭咑叭咑地響個不停,不僅神經敏感的先生不得安寧,就連我也按捺不住情緒,眼見已經十一點了竟還吵個不停,我終於出了房門,朝向聲音的來源走去,探向一個開啟的門,正好瞧見一位母親在整理衣服。我顏色端肅地請託她,把自己的小孩管好,這才終於獲得入眠的可能。
隔天在教師會館,喜幸沒遇到小孩,但隔音並不理想,所以夜裏睡得也並不十分入眠。
雖然有這兩夜的不愉快經驗,但便宜的住宿費還是挺誘人的。
八月我們去溪頭玩了二天一夜,住的依然是青年活動中心。這一回風景宜人,小木屋建置於鳥語花香、山嵐清風當中,勾起了先生青年時期的美好回憶。所以原以為真能獲得完美的住宿品質,豈料窗外近處不時傳來有如球鞋摩擦地板的聲音,「啾──啾──」地,攪擾得他一夜難眠。不過我也許是因為早有心理調適,明白山中自然會有各式蟲鳴鳥叫,所以只當成是天籟一般,睡得頗為安穩。
老公原本喜於教師證的優惠,未來想要住遍所有的教師會館和活動中心,但經過這個暑假的「洗禮」,也許除了新建的日月潭教師會館外,再也不會考慮其他地方了。
人際的融洽與情感的交會,重要的還是彼此的價值觀是否能夠相互配合。家人之間的情感自然因為長期的相處與不可割捨的血緣,而能相互包容與疼惜,至於朋友之間、情人之間、姻親之間,如果發現了「價值差異」,恐怕就難以持久或融洽。
我有幸尋覓到興趣相似的老公,更幸運地能與他的家人們愉快地相處。七月上台北時,小小姑和她的先生請我們去吃鼎泰豐時,我不禁回想起前男友,心中比較著二次用餐時光的差異。
鼎泰豐的廚師們,個個壓低帽緣,仔細而快速的桿麵、捏製小籠包。
先來一盤開胃的涼拌竹筍
再來當然得點招牌小籠包和蝦餃
這是小小姑推薦的蝦仁炒飯,她說懷孕期間沒什麼胃口,卻一直想念著鼎泰豐的這道菜。她的先生還曾特地體貼的幫她外帶。也許因為聽到如此美味的誘惑,才一上桌大家紛紛搶著盛入自己的小碗,都忘了先拍,等想到時,已經剩下三分之一了!
另外還點了榨菜肉絲麵、餛飩湯,還有我最愛吃的紅油抄手(不過鼎泰豐的抄手比不上我心目中的第一名)
與前男友一起去鼎泰豐時,雖有初次見面的甜蜜喜悅,但老實說,當時每一口都有著些微的不安感,因為他下意識的強調著鼎泰豐的昂貴價格,彷彿我們一口口吃的都是他的辛苦錢。
這一回我們四人輕鬆愉快的入座,桌上豐盛的菜色是為了歡慶家人的聚會,僅管小小姑和她的先生也是小小的上班族,但那種偶爾也該找個名目犒賞自己的態度,讓這一餐吃得特別美味。
在鼎泰豐留影。
小小姑和她的先生雖然也在鼎泰豐留影,可惜Ryan當時眼睛半閉。既然這頓飯是他們請的,當然得要找張美美的、帥帥的照片才行!
這是「我們家」品味生活的態度,其中並沒有優越的意識判斷,只是說明對自己而言舒適、沒有約束、不需壓抑的人際與環境,才能讓自己細細品味生活。不管是簡樸的、中產階級式的,還是奢華的,找到與自己價值觀相似的對象,生活的風格自然能夠逐漸呈現。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