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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已經回去台東山上,我則回到海邊的小屋。
午後,陽光慢慢偏斜,天氣仍然熾熱。我打開冷氣。
然後,我盤腿打坐。
慢慢調勻呼吸,在一呼一吸之間,我盡量放空。
然後,有些東西慢慢顯現,繁複而狂亂的顯現。
狂風呼嘯,夾著雷聲隱隱。
出現一片狂濤洶湧的海面。
影像並不清晰,而且有時糾纏在一起,發出吱格吱格的聲音。
海浪開始狂飆,以不規則的弧度,交錯著,線條與線條之間互相推擠,然後變成一片墨黑的水域,擾動漂流。
我攝心觀空,持誦準提咒:
南無 颯哆喃 三藐三勃陀 俱胝南 怛姪他
唵 折隸 主隸 準提 娑婆訶
呼嘯的風夾著號哭嘶喊從海面掃過。
南無 颯哆喃 三藐三勃陀 俱胝南 怛姪他
唵 折隸 主隸 準提 娑婆訶
黑色的海變得更黑,從幽深的黑域中出現一顆黑色的頭顱,長長的黑髮往下直直飄流,發出嘶嘶的聲響。
南無 颯哆喃 三藐三勃陀 俱胝南 怛姪他
唵 折隸 主隸 準提 娑婆訶
海風逐漸變成低聲的呢喃,從四面八方包攏而來。剛開始是無意義的聲浪,慢慢濃縮成兩個單音:
還我-----還我-----還我-----還我-----還我-----還我-----
我心痛如絞,無限的淒楚比海洋還要寬闊,好像心裏要滴出嘶酸的汁液。
南無 颯哆喃 三藐三勃陀 俱胝南 怛姪他
唵 折隸 主隸 準提 娑婆訶
黑色的頭顱無聲隱退,椎心的酸楚隨著浪潮漂流。我喘了一口長氣。
所有的海面都是頭髮,長長的,糾結的,然後長髮慢慢飄起,露出海洋平面的都是頭顱,為邊無際的頭顱,在佈滿髮線的海上飄啊飄。
南無 颯哆喃 三藐三勃陀 俱胝南 怛姪他
唵 折隸 主隸 準提 娑婆訶
所有的頭顱露出尖尖的牙齒,搖晃著,從空洞的眼眶流出鮮血,紅色的,從齒縫中經過,又滴落在髮際。
還我-----還我-----還我-----還我-----還我-----還我-------
南無 颯哆喃 三藐三勃陀 俱胝南 怛姪他
唵 折隸 主隸 準提 娑婆訶
一道黑色的光突然爆炸,變成多角矛狀的碎片,撞擊在一起,形成一團又一團的尖銳剌耳的嘶叫,像指尖劃破玻璃,又像長滿了剌的仙人掌,朝我的耳膜進攻。
我喘著氣,汗水一滴滴往下直淌。
南無 颯哆喃 三藐三勃陀 俱胝南 怛姪他
唵 折隸 主隸 準提 娑婆訶
我看到海面有一艘船,或是一個像船的形象的東西,我可以看到旗幟在船上獵獵作響,
來啊-----來啊-----來啊-----來啊-----來啊-----來啊------
船的陰影中有東西在向我說話。來啊------來啊------。
南無 颯哆喃 三藐三勃陀 俱胝南 怛姪他
唵 折隸 主隸 準提 娑婆訶
雨一直下,一直下,我已經看不見海,只有無邊無際的雨,從我身上淋下來,那是我的汗水。我的汗幾手用漂的,變成所有的雨,然後,有一道很深的黑色,比黑更黑的黑水在海中蘊釀,變成一道旋渦,漩渦的力量逐漸強大,水花四濺,把所有的水都滾走。
最後所有的影像形成一種重量,向我的頭上扎下。
黑色的重量把我撞入地表,帶走了我,我一直往下沈,好像永無底部,就這樣一直墜落,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抓住準提咒。
南無 颯哆喃 三藐三勃陀 俱胝南 怛姪他
唵 折隸 主隸 準提 娑婆訶
我來到了冥河嗎?我眼前又出現了海,不是黑色的,而是藍色的海,遠遠的海上,那一艘船的輪廓很清晰,然後,我看到有東西從船上竄了出來,是三隻小鳥,三隻可愛的金絲雀,我雖然看不清楚,可是我知道,那是金絲雀。金絲雀在海上飛翔,慢慢地朝我飛來,噗噗噗,從我頭上飛過,然後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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