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妻子和兒子還在賴床的時候,身為人夫、人父的他就在廚房忙了。他不但在家吃早餐,而且負責張羅早餐。他在餐桌上擺妥食物,等候剛起床的妻兒姍姍就位。妻和他都要上班,兒子要上學,一家三口都該吃飽早餐才能出門。以前他圖方便,從外頭帶燒餅油條回家;後來,他覺得外帶食物誠意不足,便改而在家親手料理。他每天專程回家做早餐──不過天亮之前的時辰,他並不在家裡。他和無性多年的妻達成默契,放他在外過夜當初他的彆扭藉口是:他必須熬夜加班,在辦公室的便床假寐即可,何苦半夜三更回家吵醒神經衰弱的妻........。憂鬱的妻不置一詞。
自此,他便很少回家過。當然,他不可能委身辦公室──他另有情人的家可去。他夜夜在情人床上痛快燃燒。但,他有個原則:歡愛之後,一定要及時趕回自己的家,自動自發準備早餐,藉此補償妻兒。唯有如此,深夜的放浪才可以和清晨的美德達至平衡。他提供早餐的豐盛程度,和夜裡的歡愉指數形成正比;前一夜越銷魂,翌日早餐就更動人。他在夜裡受惠,一定要以食物具體回饋寂寞的妻兒,否則罪惡感會咬人。他猶記得情人的乳頭,一轉身便替妻端上草莓沙拉;他一面回味情人的金黃色下腹,一面為兒煎了蜂蜜鬆餅。忙碌的早餐,營養的贖罪。他再也沒有在家過夜。他的妻兒卻也沒有缺過任何一頓良心的早餐。但情人卻出怨言,因為他永遠照規矩辦事:雲雨之後,他依例沖涼,回情人的床補睡幾小時,在天亮之前警醒起身,隨即驅車返家,毫不失誤。情人想要留他共進早餐,但他總不肯。情人嘆道,這不公平。他卻覺得公平極了。他的下半身、一天的下半段分給情人;他的上半身、一天的上半截就該保留給妻兒。情人不該上下通吃,太貪心了,會害他失去平衡。
情人節那一夜,情人再次哀求他在翌日留下吃早餐。他暴烈不耐,失手摑了情人一掌。未料,這一掌反而掀起慾望的海嘯,兩人欲仙欲死。狂戰數回之後,他睡得不省人事,忘了沖涼。他甚至睡過頭了──竟是刺眼的陽光將? L扎醒。他跳下外遇的床,氣極敗壞質問情人:為何不叫他早起?他趕不及回家做早餐了─「早餐?都已經過中午囉,等著吃午餐吧。」情人嫻靜煎著兩人份的牛排。他拂袖而去。沮喪回家,一路塞車。中午十二點半。他卡在十字路口,一邊是上班之路,另一邊是回家的方向。下午一點半。他心生不祥預感,無意上班,只想回家查看。他的生殖器官對不起妻兒的消化系統。他進了家門,詫異家裡竟然陰暗窒悶──他記得馬路上又熱又亮的空氣。他摸索打開飯廳的燈,看見妻子一身鼠灰套裝,兒子穿妥整齊制服而且緊抱書包,妻兒兩人坐在空無一物的餐桌前,彷彿有史以來這兩人就坐在那裡,從來未曾移動過。他不解發生何事,只好問兒子〔反正他不敢注視妻子的眼〕:你和媽媽怎麼沒有去上班上學呢──現在已經下午兩點半了」兒子盯著他,眼神酷似妻。「好餓。我們還沒吃早餐。」屋外驕陽高照,他家裡卻還沒開始天亮。
《評審摘要》
故事結局的震撼力強,對外遇事件作了強而有力 的控訴。『作者寫有外遇的丈夫將下半身分給情人,上半身保留給妻兒,全篇通過對比法,深夜對清晨、放浪對美德,為達平衡,男主角像聖者般守護著自訂的人生原則,白天禁慾、晚上縱慾,既不虧待自己的生殖器官,也要對得起妻兒的消化系統。因此他夜裡銷魂,早晨為妻兒作早餐贖罪,趣味中不失其哲理。』
《早餐謝辭》紀大偉
早餐非常重要。吃過早餐之後,我才確定脫離了前一夜。我夾在昨日記憶與今日現實之間,飽受兩方撕扯;因此,我絕不錯過早餐,希望能以食物抗拒隔夜舊夢。 感謝曾經為我準備早餐的每一個人。你們讓我得以逃避陰魂不散的過往,遁入每一個今日。即使每一個今日難免成為另一個昨日,即使早餐終將徒勞,我仍然記得你們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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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看之下似乎有理,有恐怖的平衡;若角色互換會是個怎麼樣的場景?你依舊會保持現狀嗎?年輕 當我無法取捨二段感情時總異想天開的認為我可以同時處理好兩段感情。若都不願意割捨那就都保留吧!當我靜下心來看待父親帶給我的生活,這三四十年來父親一直有這個問題。這個問題延伸出多少的問題呀?從小我就不諒解老爸、為媽媽感到不平,我自己怎麼又踏上相同的道路?我真的是個不負責任自私的男人,只想享受又不願意付出。很高興我看到這個問題也改過了!將來還會再犯嗎?我有承諾 愛一個人就不該這樣對她。常常站在她的位置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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