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早上9:30我們全家搭著出租車去浦西拍年節全家照,一路上還說說笑笑地興奮著,我原本「期待」是一如既往的當作遊玩般的開心,沒想到還是讓我看見自己受害者情結的出乖露醜,在家人情緒爆發的當下,腦袋裡不斷吶喊「我又招誰惹誰」了!我猜,如果用一只像胃視鏡的鏡頭放在我的心裡,那一定是鼓胖著臉頰、嘟嘴與眉頭外八下垂的深鎖模樣。
一家人抵達攝影現場之後,大女兒迫不及待地打開皮箱,要拿出那套巴伐利亞傳統服飾來穿,沒想到一不小心,那小圍裙掉了下來,還來不及細瞧發現的她,自己就誤踩在上面,這一幕落在先生眼裡,即刻大發雷霆,板下臉孔大聲訓斥了大女兒,還嚴厲地說了句:「像你這樣不小心、不珍惜,從現在開始你沒資格穿這件衣服了!」
其實,當時我正幫家人挑選搭配的衣服與協商攝影師,根本沒親眼看到這一幕,而是事後大女兒的委屈哭訴與先生自認有理的個人表述,讓我拼湊出衝突現場的真相,因為等我打點忙完回來時,就已經看到女兒低頭憋嘴哭泣,以及先生寒著一張臉坐在沙發上玩自己的i-Phone。
一頭撞見這場面,就像五月的蝴蝶傻頭愣腦地衝向一片薄冰,讓我直打哆嗦與暈眩,然而大女兒堅持自己只是疏忽,而且並非故意,彆扭著滿腹被人冤枉的委屈,而先生則是更鐵面無私地拍案落定,當下兩造真是毫無緩衝的餘地,我耳鳴嗡嗡作響,感覺時間滴滴答答走得好慢,而眼前則是在大火上攪了一鍋濃粥似的,下一秒就要糊了、焦了地讓人心急如焚。
我只能趕緊先打發小女兒去化妝,哄著大女兒先離開那個現場,讓翹著二郎腿的先生繼續用i-Phone逃避眼前的衝突。等小女兒畫完妝,嘟著小嘴喊自己像西方的吸血鬼,而不滿地拗起脾氣來,我更是像一把被拋進金爐裡的蠟燭,根本不是兩頭燒,而是直接融化殆盡!三個人全都鬧起脾氣,而攝影師又正在喊著何時換好妝 呢?等我轉頭要讓大女兒化妝時,這下換她搞失蹤,把自己藏在一列列的禮服裡,任我喊破了喉嚨就是不肯回應,陰暗的地下室、迂迴的化妝間,真是我不知如何看見陽光的心情,好不容易我從迷宮團的躲貓貓遊戲裡,終於找到大女兒時,她就是牛脾氣地怎麼也不肯配合換衣服與造型,嘴裡喃喃著要馬上回家,她不想拍照了。
豆大的眼淚像突如其來的冰雹,嘩啦啦地打在我的心裡,讓我再次直打寒顫,也傷得瘀青。
我跟孩子分享說,爸爸平日就是嚴肅慣了,所以說話就是有點重,卻不知道聽在別人耳裡很難受,像他平常就經常這樣厲聲數落我,這的確是他要學習的地方,即便別人只是不小心,但看在她眼裡就是得嚴厲糾正的問題,所以跟他僵持到底自己是不是故意的,其實只會讓自己更難過。但是,何不妨先將這件事換個角度來思考,這就像在學校裡考試,我們若是出錯了,每一位老師的反應都不同,有的老師會用紅筆畫個大叉叉,並叫學生罰寫十遍訂正,有的老師可能就會生氣地罵人,但是我們該做的不是去計較老師該用什麼方式來提醒我們錯誤與改正,而是我們有沒有用心去體會,他們心中真正想幫助我們的是什麼。
但是孩子還是覺得這例子用得不好,完全無法說服她。
說真的,跟先生結婚十二年,早些年幾乎是天天都要被臭罵好幾次,到最後我都覺得自己真是糟糕透頂的人,怎麼會惹他如此暴怒與說出難聽的話,但這幾年慢慢地學會貼近自己,也更能體會他的侷限語要面對的功課,而不再只是聽他字面上的批評與苛責,而是嘗試著懂得他的弦外之音,以及理解他在苛求他人背後的自我不滿與不安。
於我,真的只能跟孩子分享面對的點滴。
但是孩子畢竟年紀小,就一直把先生的話給認真了,嘴裡喃喃地說:「她就是說我沒資格再穿這件衣服了,那我拿去丟掉好了!哼!」
「我們該嘗試的是用心去聽,而不是用耳朵去聽,因為人們雖然用嘴巴說話語表達,但他們的內在還有另一張嘴,是聽不見的聲音,所以得用心去體會!」我感慨地說著,這可是我人世翻了好幾個跟斗的心得呀!
半推半就的,還是讓大女兒畫了妝、換了衣服,但是還得跟化妝師與攝影師說抱歉,眼前失控的一切,也真是難為他們了!
「我們是覺得你比較辛苦啦!家人的脾氣都好大,最後變成你跑來跑去地安撫語說盡好話!」化妝師同情地看著我。
我嘆了口氣,苦笑著,也的確被她說中了我的哀怨,當下我真的覺得自己是家人的出氣包,老是出力不討好地最後公親變事主,鞠躬道歉還未必了事,最後總是身心俱疲地像快溼答答的髒抹布,癱在角落裡的任人踩踏!
我又無意識地受害者情結作祟,開始既痛且快地「享受」著被欺負的熟悉感。
當大女兒在鼓脹著臉又拗著脾氣化妝時,我趕緊得跑去還坐在大廳玩i-Phone的先生,提醒他該換衣服了,便謹慎小心地請他待會別再說重話,以免又鬧僵了情緒,只不過先生更是硬嘴皮子回我說:「本來就是他不對呀!叫她自己走路回家不要拍照算了!還有她這種不小心的壞習慣,根本是遺傳自你!」
真是火燒厝燒過間,我真的招誰惹誰了!
我那時還是摸摸鼻子走人,還是趕著去安撫大女兒的情緒,沒想到一到化妝間,化好妝的姐姐跟著妹妹一起用德語咕噥,直抱怨這化妝師技術太差,吵著拒絕拍照,當下我簡直要崩潰了!
本來也想火山爆發地甩頭走人,但我還是習性難改地會想顧全大局、怕浪費了錢,甚而忽略了自己的感受,所以依然苦口婆心地哀怨勸服著女兒,費盡唇舌地曉以大義。
就在我覺得自己像一盞耗盡了油的燈時,啪地眼前一亮,我想到放棄任何口舌的無謂,不斷地在心念裡默聲地說:「對不起、請原諒我、我愛你、謝謝你」
放下了所有的期待,不管是今天能不能拍成照片、無論繳出去的錢是不是打水漂兒、家人是不是還繼續賭氣或者釋懷,我就是讓腦袋緊張兮兮的渴盼都脫勾,我不知道最後的結果是如何,但我已經看到了自己的受害者情結作祟,也願意對此進行潛意識的清除工作,並進而貼近自己的所有感受。
剛好輪到化妝的我,閉目沉思,一遍又一遍地在心念裡懺悔著,也在覆述「對不起、請原諒我、我愛你、謝謝你」裡放下自己的造作,並允許宇宙大愛來指引我。
就在化妝師要求我睜開眼時,我竟看到大女兒在旁邊的椅子上沉沉睡去,眼角還掛著淚滴,但似乎先生的糾結像一團輕霧,在晨曦中化開。
而大女兒則是跑去跟爸爸玩i-Phone,忘了自己臉上的吸血鬼妝有多麼難看!
終於,可以進攝影棚了!
喚醒了大女兒,呼叫i-Phone的玩樂者,來到攝影棚那一刻,大家冷得直打哆嗦,卻也湊在一塊兒取暖,笑鬧地開始在閃光瞬間凝凍許多幸福的笑臉。
而我,既是幸福時刻的參與者,更是細心的觀察者,看著自己常是在家人衝突裡,重新找到一個位置,不再委屈地當受氣包,而是帶著覺察去看見自己無所不在的受害者情結,鬼影幢幢地驚嚇著我。
從而,我也領悟到,原來家人也是慈心地演出這一幕幕的情緒失控事件,好讓我親上火線,一次次給予我機會去對制自己的受害者情結。
真好!
我原來才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呀!我真的的"記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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