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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八事件的發生,造成了台灣的省籍裂痕,很多的台灣人誤以為,在台灣的外省人,就是當時鎮壓台灣人的那一批。事實上,1949年來台灣的外省人,絕大多數在二二八發生時,根本沒有到過台灣,甚至搞不清楚台灣在哪裡。中天新聞追蹤21師的用意,就是藉著釐清事實,進而化解因為誤會而產生的隔閡。」
-《228泯恩仇-21師滅亡啟示錄》中天電視台http://www.ctitv.com/new/news/project/228.html
少,我相信你贊同這樣的說法。
我承認對於身為外省第二代的你,我能夠了解的並不多,因為我的成長氛圍裡,與眷村是完全的隔離,甚至是懷著恐懼與仇恨的禁忌。
至於從二十年前解禁,關於228真相調查的公開,以及每次選舉被政客們消費的激情言論,我相信你一定覺得很受傷,彷彿只要是外省人,包括第二代或第三代,都要被對號入座地成為加害人。
我承認,在戒嚴的肅殺年代裡,許多台灣人的確是把那份恐懼,轉為一種對外省人的隱微反感,甚至是仇恨,敢怒不敢言裡,更積鬱了具有破壞力的負面能量,而身怕自己成為下一個受害者的惶恐,讓我們只能作人我區隔地進行過度防衛。
而自小偷偷翻看父親藏在床底下的黨外雜誌,我約莫小學四年級就知道了228事件,雖然只是一個觀點,但在那個資訊完全被封鎖的年代裡,我真的對外省人既害怕又討厭。
我不管1949年前後來台灣的外省人究竟有何不同,只是將那股無以名之的無力感與壓抑,一股腦地傾注在兩個族群的分別。
你常對我父、母親的某些激烈排外(外省人)語言,以及關於228的情緒語言,感到不以為然,總覺得她並未直接受害,頂多只是聽人家說的情緒共感。
或許,你說對了一半,我父親是民國三十一年出生,而母親是民國三十五年出生,那年我父、母親不過八、四歲,家族中頂多只是叔父在議會裡被打死,根本不算是受難者家屬,但是父親在小西腳目睹的血腥槍斃,也夠他一輩子膽顫心驚了。
至於話語另一半的不確定性,則是你忽略了一個屠殺事件後,所衍生的恐怖氛圍,那往往擴大了潛在受害者的人數,也影響著許多負面的思維。我的父母的確在那事件之後的仇恨氣氛裡長大,而成為另一層次的受害者,至於我們在仇恨的轉向裡,也同樣成為了下一層的受害者。
我知道,你不能理解我父母為何將仇恨,擴及所有的外省人,還有我家族裡那條說不出口的怨咒-不准與外省人通婚,隱微地控制著所有後代動彈不得。
我常開玩笑地說,最後我家的人都選擇了跟外國人通婚,或許也是對這怨咒作了某種妥協,以及黑色幽默般的抗議。
少,想傳達給你的只是另一種被統治者的觀點。
我並不認同父、母親的仇恨,但卻能夠理解他們情緒的緣由。
固然,21師是直接武力血洗台灣的軍事部隊,這與1949年後撤退來台的軍人、家眷,甚至是其後的子女,都毫無干係,台灣人不應該把血腥歷史的責任由所有外省人來蓋括承受。但是,無可否認的,228事件之後的台灣人,幾乎菁英全部消失,統治階層全然由所謂的外省接手,再加上資源分配不公,以及刻意地打壓與醜化本土文化思維,甚至是更肅殺的思想箝制,所有看不見的藏鏡人或幕後黑手,以及搬上檯面的操盤手,清一色的都是外省人。
我父母這一代人固然並非全不是受難者家屬,但是,他們身處的不公不義裡,以及族群資源分配不均的窘困裡,他們是有理由相信他們的眼見為信。
所以,族群隔閡的緣由不僅僅是因為21師,武力鎮壓所引發的228單一事件而已,因為這不過是個開端,而後四十年的執政者巧取豪奪,才是誤解與仇恨加深的關鍵所在。
把所有族群隔閡的原因,推諉給1949年直接引爆228事件的21師,那不過是一種歷史的怠惰,該勇敢承擔歷史責任的,不僅僅是當時下命令的人,以及而後權力分配不均的執政階層,並包括那個年代的既得利益者們,而這些政治分贓者許多都是1949年後撤退來台的外省人。
但我也不意謂所有外省人就該承擔族群隔閡的原罪,我只是將228事件的影響層面與時間擴大與拉長,讓你知道21師在台灣族群隔閡的鬱結裡,影響力不及大家所想。
但是,我主張生長在台灣土地的每一個人,都是228事件的受害者,因為我們都某種程度地彼此恐懼,卻也相互仇視著,而這股負面的能量,都傷害了我們,不管是台灣人或者外省人。
同樣的,當我們用手指著彼此的錯誤,卻無法正視自己的暴力可能時,我們又再度地成為了加害人。
少,我並非否定《228泯恩仇-21師滅亡啟示錄》的部份真實,卻是希望分享一種無人我分別的觀點,共同面對這歷史的傷。
我們的省籍隔閡的確存在著,不僅僅是21師或者政客陰謀引發的228事件,卻是1949年後全台的外來執政者惡搞,而後不管是政黨輪替,所有的選舉激情語言,都成為了族群撕裂的共犯結構。
少,我們都受傷了,但也繼續傷害著別人。
如果我們無法認證自己的雙重身分,那麼228的暴力仍會繼續啃蝕著我們危脆的信任。
少,不管是1949年前或年後來的外省人,大家對228都應該有承擔的責任,同樣的,不管是否為228的直接受難者與家屬,所有人都需要一份自我認證暴力潛能的道德勇氣。
於此,我不覺得我與你有任何的差別,尤其站在228的歷史前,我們都在共同承擔與無限自淨其意的思維裡,消弭了外省人與本省人的差別。
感覺很親的,都是因為這歷史的痛,讓我們大悲,也得以重新生命連結。
少,你願意思維我的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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