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極限，說故事 對不起，請原諒我，我愛你，謝謝你 老舊且無用的記憶與程式漸次地清除 我在敘事裡 邀請靈感 慢慢地重說故事 活出真正的生命故事

1,873愛的鼓勵 1訂閱站台

 

    表姊離婚後的那幾年，依然是住在家裡，當然與家人的關係越見惡劣，對於姨丈與阿姨而言，一開始雖然他們是愧疚的，但久而久之也因為表姊的失婚身分，讓他們在親族間抬不起頭，也開始在許多言語衝突裡反唇相譏。

 

  　當然，他們怪的自然不會是自己的專權，總是認為是表姊自己的脾氣造成的，否則那麼好的結婚對象，怎麼會落得如此下場呢？

 

　　至於表嫂們更不見容表姊老是住在家裡，每次表嫂們到我家來，數落的都是表姊的壞脾氣，〝老姑婆〞窩在家裡，精神有點問題，把大家搞得雞犬不寧。

 

　　反正表嫂們就是有辦法找出一大堆實證，說明表姊的精神狀況有多麼不穩定，而整個家族的不幸都跟她待在家裡有關。

 

　　我常在一旁聽著，覺得她們的說詞有欠公道，但卻總不能插嘴，因為小孩是被要求有耳沒嘴，只有聽的份。

 

　　表姊，雖然有娘家可以回，但卻形同四面楚歌，每個人都指責她有神經病，或者心裡變得不正常。

 

　　親戚們的閒言閒語變得越來越可怕，甚至有女性的親屬，包括我的母親，都曖昧的指向她想男人想瘋了。

 

　　雖然，有時礙於小孩子在場，或者是出於偽善的假裝道德保守，這群婆婆媽媽們長舌所用的詞彙來得隱諱些，但看他們個個一副心照不宣的曖昧眼神，以及閃爍不定的用詞，青春期的我還是懂得他們的意有所指。

 

　　他們總是數落著家族哪些單身未嫁的姑娘，開始像貓狗一樣思春，或者上了年紀沒嫁的就一定心理變態，更何況是嫁了之後離婚的表姊，更是被他們數落得很不堪。

 

　　一群婚姻不甚幸福，且偶遭家暴的女性長輩們，或許自己的性自主都還未開發，就大言不慚地討論起晚輩的情慾問題，這落在我耳裡是極其難受，甚至在胸口上有種沉沉的鬱悶，覺得自己未來也是他們數落的對象。尤其是談到這種最個人私密的情欲，還得被他們當成一塊肉般地檢視與挑剔。

 

　　多年之後，當我讀到張愛玲的《傾城之戀》，就更能提會白流蘇的處境，離了婚的女兒回到家，被家人當成有害危險物品似的，擺哪裡大家都有意見，根本是去之而後快。

 

　　離了婚的女兒，真的是危險的爆裂物嗎？

 

　　張愛玲讓白流蘇來到了香港，尋她的范柳原來了，只是，表姊的范柳原在哪裡呢？

 

　　我的青春歲月裡，等的就是一位范柳原，但卻是為表姊等的。

 

　　我希望他可以帶表姊離開台灣，遠離這道德吃人的禮教，也自這群青面獠牙的泛道德主義者手中解脫。

 

　　那一年，我剛上了大學，滿腦子的白流蘇與范柳原，其實是為了一圓我心目中的幸福故事，那是屬於我美麗表姊應有的。

 

　　至於我的呢？

 

　　我不敢想。

 

　　在這充滿人性偽善的家族裡，彷彿一點點愛的可能，都要變成一種災難，甚至是成為自己被判無期徒刑的罪。

 

　　我不敢圓自己的青春夢，卻是想著如何讓表姊補著那生命的缺口。

 

　　美麗的她，不僅會彈古箏與鋼琴，還會唱好聽的歌。我永遠記得她柔嫩的手，牽著我去買牛奶糖的暖，她是值得擁有幸福的。

 

　　我是這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