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期間在婆婆家,我發現自己雖然得了支氣管炎,發燒、咳嗽、頭痛又流鼻水,還是不得閒地在一樓與二樓之間跑腿,因為先生與婆婆天天爭吵,我自己為和事佬,只有氣喘吁吁地來回跑,希望可以“喬”出比較完滿的結局。
但是,婆婆家的房子很有趣,樓梯間是完全沒有暖氣的,進出一、二樓,都會有一扇門將暖器緊鎖在屋裡,所以樓梯間可以低溫到三、四度左右,所以,當我賣命地當傳聲筒時,每次都得忍受溫差,喔!一陣寒顫,真是太冷了!
一日,孩子聽說隔壁的小朋友要去Reutlingen小鎮看馬戲團表演,當下也起鬨地要去,先生覺得這是不錯的點子,但是,婆婆聽完滿臉的不高興,口氣很不好地說:「馬戲團有什麼好看的?!為什麼要費事地到那麼遠的地方去?」
先生完全不理會她,就開車載我們全家去Reutlingen。可是偏偏馬戲團表演太過賣座,當天的票早已預約一空,所以我們只好當場買了明天的票。
早早回到家裡,婆婆就開始數落我們的不是,反正理由很多,實在不難找出一籮筐,先生直接上樓也不吭聲,就讓婆婆自己在廚房碎念。
隔天,先生與我討論是否要提前出發,因為婆婆車子不借我們了,我們只得先搭公車,再轉火車到鎮上,加上開演的時間是兩點,但是婆婆中午開飯的時間很又不一定,有時甚至拖到下午兩點,為此,我們想直接就十一點出發,然後在小鎮隨便吃個麵包當午餐。
達成共識後,先生推派我當那個把鈴鐺繫在花貓脖子上的人,因為他實在懶得跟他母親說話了,而他也能預期他母親接下來的超級龍捲風。
我硬著頭皮到廚房跟婆婆溝通,真的是戰戰兢兢地如臨大敵。
「媽媽,跟你商量一下好嗎?我們下午兩點要去Reutlingen看馬戲團表演,我已經查過巴士與火車時間,可能與午餐時間很接近,為了保險起見,我們想在午飯前就出發,好嗎?」我發現自己說話時還有些顫抖。
靜默了一會兒,那真是可怕的五秒鐘。
「你們每次都不尊重我的意見,你們要怎樣就怎樣,叫你不要去馬戲團也不聽,現在可好,還不在家吃飯,那我現在把中午要用的食材,通通丟到垃圾桶好了!我也不要吃飯了,就是要挨餓!我知道你們早就在背後說我煮得很不好吃,所以才會趁機去外面要大吃一頓…」婆婆情緒失控地大叫。
「冤枉呀!大人!」我在心裡高聲地喊冤,只是我找不出「冤枉」的德文字。
「媽媽,真是對不起,但我們的意思不是這樣啦!完全是因為開演時間,以及交通運輸的狀況,我們又得開眼前半小時進場,所以顧慮你可能會沒時間準備午餐,所以我們才來跟你討論。我們是很感謝你每天幫我們煮出那麼好吃的午飯啦!」我真是跳到黃河都洗不清地趕緊辯白著,手裡還有巴士與火車的時刻表,忙著跟她解釋我們要轉乘的經過。
婆婆正眼也不瞧我一下,已經陷入情緒風暴裡的她,不斷咆哮、嘶吼,把廚房的一大堆生菜開始往廚餘桶裡倒。
老天!我趕緊搶救那盆生菜呀!
「媽媽,如果你已經開始準備了,我們就在家裡吃好了,剛剛跟你說的只是提議,大家討論一下,沒事的。那就麻煩你準備午餐了,真是非常感謝你!」我急忙地說著。
婆婆依然憤怒,然後開始數落我的不是,好像是從陳年往事的某段開始流水帳,而我的腦袋有點驚嚇中的一片空白,也完全不知道她在講什麼了。
「你的德語實在太破了!我完全聽不懂,妳現在叫妳先生下來,用“正確”的德語跟我說清楚,你們到底想要怎樣!德語這麼爛,還敢跟我講話!」婆婆高聲地說著,這次終於轉過頭來看我,只是眼睛是往右上角瞟四十五度。
我—完—全—徹—底—地—被—打—敗—了!
婆婆竟然說完全聽不懂我在講什麼,眼下似乎沒有我說話的空間了。
我心裡很受傷,但卻又很壓抑地上樓,經過樓梯間的冰凍震撼,眼淚大概也都結冰掉落了,打開房間看見先生坐在電腦桌前,我就只是一臉挫敗地跟他說,「是我無能,溝通失敗,因為媽媽說她聽不懂我的爛德語,叫你下去用正確德語告訴她,我們到底要怎樣!」
說完,我就躲進另一個房間,趕緊坐下來翻看【奇蹟課程】,或許,許多的傷害與答案,正在書的某一個段落裡。
過了不久,只聽見先生霹哩趴啦地下樓,我知道又是另一場風暴的開始。
我比較擔心的是正在客廳畫畫的女兒們,會如何面對這一場又一場的家庭風暴。於是,我也悄聲地下樓去。
果然,婆婆先發制人地罵我的爛德語,根本不知道在說什麼,先生暴怒地逼近婆婆的眼前,指責她欺人太甚。
「你知道嗎?你所說的每一句話,Barbara都聽得懂,也完全明白你的意思,而且他也能夠正確地用德語表達她的意見,平常她在你言語暴力時沉默,並不代表她不懂,她只是在容忍你的壞脾氣與挑釁,你不要以為她是好欺負的!她的德語很好,不用你來羞辱她!你現懂了嗎?懂了嗎?你回答啊!」先生的臉激動得脹成紅番茄。
整個人杵在婆婆面前,怒視著她,還要她當場回答自己到底知不知道狀況。
「你這樣講話有多傷害人,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們都已經受夠了,你卻還發瘋地亂發脾氣,並且無端攻擊家人,你真是夠了!你知道為什麼妳女兒不再打電話給你嗎?為什麼哥哥、嫂嫂不再理你了嗎?為什麼好幾年的聖誕節你都是一個人度過的嗎?你自己有沒有搞清楚狀況呢?」先生一發不可收拾地宣洩著。
先生的暴怒模樣實在太過嚇人,剛剛原本對我惡行惡狀的婆婆,竟然逃避地在廚房來回閃身,或者假裝在煮飯的模樣。
「你懂了嗎?!我們聖誕節回來完全是為了罵你一個人孤零零的,否則我們早去泰國或巴里島度假了,為什麼還要來這裡讓你挑釁呢?!你想想看,姐姐在荷蘭,哥哥在基輔,卻沒有一個人要請你過去,或者飛回來看你,為什麼呢?」先生一連串地質問。
這時,婆婆又開始數落我的不是了,一一的罪狀讓先生又開始當場發飆。
「你知不知道你在講什麼呀?Barbara一項都是如此真誠對待你,我們加給你的卡片、禮物,都是她一手打點,就連大家對你很生氣,她還會幫你說話,你到底在不滿她什麼呢?」先生又是一肚子火氣地說。
的確,知道婆婆喜歡薑糖,我在日本、台灣、香港都幫她買了好幾款,糖果、薑湯粉與家黑糖口味的都有,就連韓國進口的蜂蜜薑茶也入列。這次回德國,我的皮箱一半都是給她的禮物。
「誰稀罕她的禮物呀!她可以不買呀!我又沒叫她買!」婆婆一臉怒氣地嗆聲。
當下,我是真的很受傷,心想,我的確是可以不買,但這也是我的一份愛呀!
「我買這些禮物是因為我愛你,我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都會想到你,而幫你挑選禮物時,我感到非常的幸福,因為我真的很希望你快樂,以及真正感覺被愛。」這下,終於換我說出口了,說完之後,我真的覺得很鬆,彷彿婆婆剛剛在我心口上的重重一擊,馬上化瘀活血。
只不過,婆婆好像沒聽懂,或者,她不願意接受這個真相,繼續列舉我的百大罪狀。
「夠了!我不想再聽你的荒謬言詞!以後,Barbara不需要再回你這裡接受你的侮辱了,而我也不太想回來了!」先生作總結地說。
「我現在乾脆離家出走好了!這個家還有容下我的地方嗎?我現在馬上出去,這下你們可滿意了吧?!」婆婆開始一哭二鬧三上吊,淒厲地嘶吼著。
先生不為所動地站在原地,而我卻是一種除役的感覺,聽見先生大赦我不必再回婆婆家,我突然有種吸上一口新鮮空氣的快感。
事後,先生走回二樓,我尾隨上樓,正色卻又小聲地問他,我真的可以除役了嗎?只見先生點頭,老天!我的心早都飛到了京都,正輕歇、整理自己的翅膀呢!
公親變事主,雖然有火燒厝燒過間的無妄之災,但是,我卻意外得到了一只退伍令,唉!真是有一失必有一得!
家庭風暴,就這麼持續延燒著,這段時間我常想,也許我真的還得繼續自淨其意,才能真正看見事件背後的真正意涵。所有人情緒性地演出這一幕風暴,到底是要教會我什麼?究竟要讓我學習哪們生命功課呢?
我將自己自傷害之中抽離,再度興致勃勃地以學習的熱忱,繼續面對事件的不堪,希望真正能讀懂其中的深意。
痛苦,也是指標之一。我是願意如此相信著,於是所有痛苦都有了意義,因為超越之後才知道,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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