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優子寶寶,再過四個星期,你即將面對的是出生的儀式,那是你來到世間的第一站,所以想跟你聊一聊生命中的許多儀式,與儀式背後的意義與力量。
你知道,我送你母親與父親的結婚禮物是什麼嗎?
答案是,台灣最有名的畫面好、燈光美、氣氛佳,整組婚紗套裝!
其實,在你父母親決定結婚時,我就在思考,該送他們什麼禮物呢?雖然你奶奶明快地說,給現金紅包就好了,甚至要我當場交給她做全權處理,因為既然他們人都在國外,籌備婚禮又需要用錢,自然得把錢將給她這位總統籌了。
我並沒有依允她的意思,只是想著,或許在金錢之外,還有一種可能。
果然,我七月從京都順道去東京拜訪他們時,他們正在發愁,不知道八月中旬的婚禮上,該從哪裡找來婚紗禮服。你的父親向來隨意,希望簡單的一套西服打發即可,但是你的母親卻苦無禮服。
她說,東京租借婚紗並不便宜,剛組小家庭的他們,實在不願在這才穿一次的禮服上花太多錢,剛好有一位朋友借給你母親一套看似睡衣的禮服,你的母親在我面前左比右看,皺著眉頭的不甚滿意。
我看了這直筒、無袖無領的簡易禮服,上面還有多污漬,當場也傻了眼,心想,如果這稱得上是禮服的話,那我衣櫃的那些絲質睡衣,都算得上高級禮服了。
看著你母親滿臉新嫁娘的期盼與傷神,我當下就給自己包了一項大工程,「好吧!你婚紗禮服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我正打算要送你們結婚禮物,所以我乾脆送你們整組的婚紗攝影好了,這其中就包含白紗禮服的租借,反正明年你們也會回去宴客,就乾脆婚紗照、寶寶照與全家照,一起由我包辦好了!」
我才說完,你的母親臉上立刻展現了笑容,就像烏雲蔽日的陰冷裡,突然乍洩出一道溫暖。
只是,承諾一出口,我自己得馬上面對,從京都返回台北是7/20日傍晚,而隔天我馬上又要長途飛行到德國,短短的幾小時之內,我可以幫你的母親完成這項禮服大搜索的任務嗎?
當下,我趕緊要來布尺,仔細地為你母親量身,所幸姑姑從小就是奶奶的裁縫幫手,量尺寸自然非常上手,你的母親與在場家人,看我全身上下全仔細量過一遍,直稱我好像專業的裁縫,讓我有些不好意思。
不過你母親很掛意自己的身材,覺得從現在量尺寸開始,到真正穿上禮服那一刻,胸部與腹部應該會隨著你的成長而有變化,這技術面的問題到底如何克服呢?
我拍胸脯保證,要她別擔心,即便我屆時在德國,一樣能隨時遙控,把最新的尺寸送給婚紗公司,況且,奶奶還是四十多年的裁縫師,臨時有什麼突發狀況,照樣可以修改完畢。
果然,姑姑班機一抵達台北,三步併做兩步地拉了自己的行李,就趕緊開車直奔中山北路,就連附近停車場都事先打探好,非得把握營業到十點結束前的幾個小時,完成不可思議的任務。
我直接來到時婚紗照的清樺攝影,迎面的銷售小姐竟然是十年前為我服務的同一人,我們十分鐘之內決定套裝組合,二話不說直接上樓挑選婚紗。
現場,許多對新人正挑選著婚紗,全沉浸在幸福的愉悅裡,而我卻是使命在身的忐忑不安,說實在的,這第二次披上嫁紗,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我在鏡前看著自己風塵僕僕的滿臉倦容,素顏亂髮,相較身邊準新嫁娘的妝容,真是天外飛來一筆的趣味。
很有趣,新人親友團們竟過來給我意見,並向我祝賀,我聽了一臉笑得燦爛:「我都是兩位孩子的母親了,也屬於歐巴桑了啦!我今天來是幫我日本弟媳婦挑選婚紗而已!」
現場工作人員與新人,看著我快手快腳俐落地試穿婚紗,個個都瞠目結舌。
而我,試穿上五、六套米白、純白、象牙白絲面與緞面婚紗,望著鏡子出神,倒不是開始歐巴桑自戀起來,而是,我在對比著十年前後,自己穿著婚紗的兩樣心情。
十年前,我對婚姻是充滿粉色夢幻的,而結婚儀式就成為一種煙霧噴槍,把現實給遮蔽,充滿著迷醉的五彩顏色。於是,那套婚紗也只是衣穿人的樣板,反正制式的婚紗的一個樣,穿在任何一個對婚姻抱有相同幻影,卻沒有更細微洞見的新娘身上,呈現的迷離效果都是一樣的脫離現實。
十年後,我不敢說自己對婚姻與實相,有多深入的看法,但至少,我開始學習去突破那種積非成是的婚姻憧憬,以及主流價值的美滿生活幻想,反而能直指心性地面對自己的心識結構,以及學習去以不同角度去面對項功課。
於是,這套婚紗現在穿在我身上,神奇的是,有了一種淨化(purify)的力量,讓我運用自我覺察所提出的自我質疑,去自淨其意,注視自己為惡的可能,也將之反轉,成就為善的可能。
原來,婚姻不是王子與公主從此永遠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而婚紗也不是一種錦上添花,相反的,白色基調的婚紗,是要我們認清白色淨化、虛空卻全有的能量,讓自己能反躬自省,從婚姻的磨合之中,去穿透衝突的表象,進而來到自己的本質與核心,在轉化心性的同時,也探尋更多親密關係的可能。
白,是清淨與無限可能,只要我們願意接受這份能量,我們就能活出屬於生命的關係互動。
親愛的優子寶寶,這是我幫你母親挑選、試穿婚紗時,一種對於白紗禮服的心情感悟,十年之後,我才真正懂得,在婚姻儀式上,這襲禮服的真正意涵,是如此向裡內在的含蓄,卻也是一份生命能量的啟動與蘊生。
這次,我是人穿衣,雖然是幫你母親試穿,但我知道,自己現在才真正穿出這件白紗的真正美麗。
再做新嫁娘!因為十年的婚姻體悟,讓我知道自淨其意才是親密關係的真實功夫,所以,我決定讓自己再做一次新嫁娘,認真地向裡修行,進而展現內在沉潛的美麗。
親愛的優子寶寶,有天或許你自己也會披上嫁衫,如果可能,請你允許我在你身旁,遞給你這一篇再做新嫁娘的心情點滴,以這份覺知的愛祝福著你未來的幸福。
我是愛你的,也必然會含淚看著你,披著白紗走進禮堂那一刻,勇敢又溫柔地說出:「I do! 我願意!」
「我願意用一生的自淨其意,來成就自己的覺知,也圓滿修持婚姻這門親密關係的功課。」
我是如此解讀著,也願意以生命去實踐,更希望為你獻上這份生命的祝福。
親愛的優子寶寶,生命的種種儀式,不正是提醒著我們永無間隙的修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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