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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9-21 15:41:45| 人氣388| 回應1 | 上一篇 | 下一篇

蒼涼之後.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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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暑假在德國閒來無事,把哈爾濱出版社發行的全套張愛玲給翻了起毛絮。臨行前闔上書扉,藏在異國老屋的某個冰冷角落,任其獨自蒼涼。

  蒼涼,興許是許多人閱讀張愛玲之後的溫度。

  只是不知那份蒼涼是張愛玲古井情深的冷,讓掬水一瓢飲的紅塵男女發了顫。或者,每位讀者心中其實早有一口陳年荒井,覆著厚厚苔青,觸鬚還鬱鬱地滴著水,極冷,而張愛玲的蒼涼不過是魑魅般的走影,映在井身,黑、沉,寒愴著井的自顧自憐。

  無可諱言的,張愛玲用字之精準,彷若是個食字魔,每一個字信手拈來,都要被她飲血、拆骨、噉肉、吸精,死無葬生之地。那字被她這麼一用,都像落了個墓誌銘,蓋棺論定。

  放展世情繪軸,張愛玲的確有著她獨特的流轉律動,看倌初視無物,正要打盹歇息,她卻偏偏轉速放慢,來個震懾的特寫鏡頭,要人驚悚人情的曲折黑暗;有些畫面明明百家爭鳴、眾馬鳴嘶,看倌直覺放大瞳孔決定細看,她就故意來個快轉,製造奔忙瞎轉的詼諧效果,有如卓別林電影裡的七手八腳,讓人看了直要發暈頭脹。

  張愛玲對現實人情、涵藏心思的追索,一如幹探地追捕嫌疑犯,拿著放大鏡、揪著揭開真相的決心,即便窮山惡水、海角天邊,哪怕數十寒暑、白髮蒼蒼,她就算是把那份人心的幽微陰暗給逼到了牆角,還真怕對方來個咬舌自盡,硬是使出迅雷不及掩耳的快手,鎖住利齒,讓自己指間血流如注,怡然圖個明白、痛快。

  《傾城之戀》裡白流蘇被眾人罵盡妖嬌勾當,在相親場面上搶去了寶絡的鋒頭,但她仍無言地在房間裡點著蚊香,咬牙賭氣,竊喜的卻是勝利者的驕矜:「一個女人再好些,得不到異性的愛,就得不到同性的尊重。女人們就是這麼一點賤。」

  張愛玲蒼涼寫盡,人情不過就落得如此不堪,就像幹探逼著嫌疑犯,打落牙齒和血吞的一問一答,血淋淋的自白,然後呢?

  人情真相落到紙上,不過是前人已經先走,後來的人揣測。

  心想,張愛玲這不死心的幹探,若把這人情幽微給逼到了懸崖斷谷,她敢不敢抱著這份幽微一起往未知的深淵裡跳?就像走到海角天涯的邊界,下一步無人可預言,或許有人曾跳下過,但卻從未回來告知,而那些絕大多數至此止步的,僅僅是誇張聳動,掩飾著自己的怯弱。

  張愛玲敢不敢?和她追索一輩子的人心往未知裡跳?

  這個問題,無解。

  又或許冥間的張愛玲,還魂一刻最想說的是,滄涼之後,還有溫度。只是她來不及說,只剩流言炒冷飯的餘溫散盡。

  原來跳下斷谷懸崖,不是死亡的絕路,反而是人生幻象的揭除,是份起死而回生。

  蒼涼,不過是溫度浮現前的聚冷;寥落,不過是存在虛妄跌宕後的踏實。

  往下跳,才發現連斷谷懸崖都是虛妄。在宇宙大愛的流光裡,溫度一直都在,只是我們慣性地趨冷。

  蒼涼之後。溫度。

台長: 京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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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友友
寫得真棒!
2008-02-09 16:28:24
版主回應
再看一次,又是惘然!
2008-02-09 20:22:25
是 (若未登入"個人新聞台帳號"則看不到回覆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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