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給父母機會的孩子
親愛的孩子，我該如何用我時刻的覺察，來回饋你從不吝嗇給予我的機會。
3/8晚間七點孩子入睡後，我開始廚房的打掃工作之後，開始翻弄上個月搬房子後，零星還未打開的箱子，翻到一罐尚未開封的茶樹精油乳膏，湊鼻一聞蠻清涼的，翻看標示主要是鎮定蚊蟲叮咬的皮膚，我立刻想到Rebecca兩天前臉頰被咬的五個紅腫叮痕，躡手躡腳地進入她的房裡，趁著她熟睡之際，開始溫柔地在紅腫處按摩了一番，心想，明天就該消腫了吧！
我繼續拖著客廳地板，才不到半小時的光景，突然一聲淒厲的驚聲尖叫，簡直把我給嚇壞了，是做了惡夢嗎？可這哭聲裡含有痛苦的嘶吼，我連忙趕到Rebecca的房間裡查看，老天！看著她雙手不停搓揉著雙眼，並持續發出痛苦的哀叫聲，我即刻明白睡夢中她一定把刺激的茶樹精油油膏給揉進眼睛了，可孩子睡意朦朧中，越刺痛就愈加用沾滿油膏的雙手力搓揉雙眼，反而讓情況無法收拾，我見她開始在床上痛得打滾，簡直心如刀割，當下趕快把她抱進浴室裡，用清水沖洗雙眼，但是她依然如滾水煮蟹般地奮力掙扎著，哀嚎的哭聲刺進我心坎裡，我開始用中性洗面劑在她右臉頰與眼眶處清洗，然後用絲質手帕以清水擦洗，但她依然哭喊疼痛，我忙亂了手腳，一會兒是精油卸妝乳液，一下又是凡士林，一番塗抹後又以清水擦拭，希望能將油膏給清除乾淨。
看她紅腫的雙眼，哭著顫抖的肩膀，我難過又自責，還真的把油膏給塗在我的眼角，真實感受孩子的痛楚，當時我心想，如果可以換取孩子的疼痛，就算把整罐油膏塗在我眼睛上，我也是歡喜接受的。在確定將油膏擦拭乾淨之後，我繼續從冰箱找來小冰敷袋，以及小手巾，開始為她冰敷消腫，來來回回換冰毛巾三十分鐘後，她終於有了舒緩，這時是我差點掉下眼淚來。
我將被疼痛折騰得疲累的她摟在我的懷裡，低聲在她耳邊直說：「對不起！是媽媽的粗心大意害你受到傷害，請你原諒媽媽」，我大概是太愧疚了，持續不知說了幾十遍，半夢半醒的她突然勉強地睜開紅腫的雙眼，小手撫摸著我鬆垮的臉頰細聲說：「媽媽，沒有關係啦！你不用再說對不起了，你只要說下次不要再犯錯就好了呀！」我一陣驚愕，但又是心中泛起一片暖意，我的孩子竟然對我如此寬容，對於我的錯，就這麼溫暖地承受下來。霎時，我眼淚流了下來，心想：「孩子，我該如何回報你如此天真的寬容呀？」
我緊緊地抱住幾乎睡著的她，像是對她告解，又像為她說著床邊故事般，把另一段我一直耿耿於懷的粗心意外，第一次坦白出來。Rebecca出生後一星期，我們自醫院返家，外子堅持孩子應該與父母分房，當時我們租在法蘭克福的公寓只有一房一廳，於是，外子把她的搖籃放在客廳，當時窗外是漫天大雪的低溫，我怕孩子凍著了，本能地將她裹得一層又一層，然後靠在電暖爐邊，誰知道半夜起來餵奶時，我驚訝地發現小嬰孩早已滿頭大汗，我連忙解開所有的布巾，她簡直由裡濕到外，我心頭一緊，淚又是流了下來，一個新手媽媽，可能一個疏忽就讓孩子給熱壞了！
語畢，懷中的Rebecca早已沉沉進入夢鄉，我心想就讓我曾經的錯，提醒著自己的覺察吧！那一夜我有些輾轉難眠，我知道我很少直接或當面說抱歉，也許是我一向強勢的作風，或許是我擅於巧思狡辯的緣故，要我開口說這幾個字，似乎很難、不可能，但面對一個純真如此的孩子，究竟是什麼樣的魔力，讓我顆臭硬的頑石也懂得點頭？我想，是她對我的無私寬容，與永不斷絕的愛的保證，鼓勵我去誠實面對自己的疏失與無心，讓我在注視錯誤的當下，也放下心中所有的負擔與自責，這是她教會我的生命學習課題。
其實，在她成長過程裡，因為我自己的內在坑洞，以及無明愚昧，我不知對她有多少次的不當施力，有時是言過其實的怒罵與批評，有時是失當的肢體管教，雖然事後我曾深深自責，因為我看見自己複製著父母不當的教養方式，也蒙昧著自己的愚頑偏見與不思長進，但，我的孩子仍然回報我最大的寬容，在最燦爛的笑容中撫慰著我忽明忽滅的良知，也在聲聲黏膩地叫喚著一聲「母親」中，耐心地給我時間去面對自己內心的缺口，他們的心眼是澄澈的，但卻是無邊遼闊地包覆著人性的善與惡，他們還沒被二元分化所污染，所以他們眼睛所見，是萬物一體、本性同歸的平等，因為無人我分別，所以就不起忿恨與偏愛，我常如此思索著：「我該如何不誤用他們對我的寬容呢？」
翌日清晨，我牽著她的手去巷口搭校車，她淘氣地皺著鼻子，取笑我似地說：「媽媽，你說你把我這個小北鼻熱到滿身大汗，我就原諒你啦！但是你現在可不可以讓我穿短袖的T恤呢？你每天都要我穿一大堆衣服，好熱又好累耶！」語畢，她吐一吐舌頭，朝我做了個小精靈鬼臉，喔！真是被她打敗了！現在還是春寒料峭耶！想穿短袖，等到端午節過後再說吧！不過，我過去的失準再次提醒我，是不是要先挑戰一下自己的習性與慣性呢？「好吧！我們就看溫度表與氣象報告吧！如果溫度超過２２度，又是太陽公公的好天氣，你就穿上白雪公主的短袖T恤吧！」看她手足舞蹈地開心起來，我的美好一天又被她鼓舞了起來。
我的孩子是我生命中的天使，溫柔歡樂地帶引我去重新學習本然的人生課題，尤其施予我寬容與原諒，讓我在被愛護的安全中，慢慢敞開僵硬的雙臂，迎向生命實相中的善與惡、美與醜，沒有二元對立的平等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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