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伍):預備士官的新訓單位寄來一張單子,上面標了一個範圍很廣的時間,在大林火車站集合,有軍車載我們到中坑營區。一個人坐火車,拿書出來看,不大能集中精神,大概覺得緊張,天氣又冷,火車顫顛顛前進,我也跟著發抖。到站已是下午,一堆人在站前廣場等待,過沒多久有人來幫我們分類,原來中坑營區還分精南和精北,現場聽人討論,分到精北要有受苦受難的心理準備,分到精南日子會比較好過。來帶我們的人開始朗讀不同官科的去處,沒多久就唸到「補給」:精北。我還來不及做好心理準備,已經上車。這是我第一次,同時也是最後一次,穿便服坐在上面。
(混亂):混亂了一整天,理頭髮很亂,買東西也亂,領衣服最亂,根本都還沒幹嘛,已經有人弄丟了衣服,哭喪著臉不知該怎麼辦,有人建議他去找班長,結果那人趁別人不注意就偷拿了另一個人的衣服,也不知道尺寸對不對。第一天遇到最大的困難應該是綁鞋帶,有些人綁來綁去就是綁不對,綁個鞋帶真有這麼難嗎!大家都說當兵會變笨,有人才進來不到二十四小時,就已經笨到連鞋帶都不會綁了,實在可怕。
(第一餐):在部隊裡吃的第一餐是晚餐,在連集合場,穿著迷彩服,坐在小板凳上吃便當,菜不差,但大家的食慾都很差,我每吃一口都感覺想吐,也只能忍耐。聽說我們這期的補給預士報到率很低,可能要和其他兵科的混合成一個連…我聽來聽去聽不懂,飯更是吃不下了。
(體檢):吃完晚飯去體檢,大家排成長長一列,逐關前進,總算有了些秩序。不知為何我被拉去幫忙量身高,醫官很注重速度,一個桿子上上下下調整,好幾次我來不及看仔細,只好亂報,也沒人敢講話。讓大家都不敢發表自己意見,這也算一種權力的象徵吧?
(第一晚):幫忙出公差結果比大家都晚睡。一個班長帶我們到庫房偷抽菸,還借我們手機打電話回家,真是個好人。他說我們會被併到另一個連去,語重心長警告我們該連因為連長很愛出風頭,所以很精實,要我們自己多保重。我們三個菜鳥面面相覷好像能體會他講的話,又不是真的瞭解。回到寢室,班長正在講解怎麼摺棉被和蚊帳,棉被我懂,但是蚊帳我放棄了,我想應該不只我一個人完全看不懂吧?明天再來想辦法。後來大家就寢,帶我們出公差的班長就帶我們去洗澡,一塊肥皂洗全身,馬上就有了當兵的感覺。
(倒楣):在中山室吃無味到可怕的早餐,實在很難下嚥,鐵碗裡裝少少稀飯,慢慢吃,假裝一直有在進食,應該就不會被找麻煩吧?真想念漢堡和奶茶…沒想到我已經不再是死老百姓了。吃完飯大家提著超重的黃埔大背包換一個地方集合,又有新的班長來帶隊。大家按身高排好,分班,報完數後蹲下,我是七十號,前面再加上一個零,軍中唸法叫洞拐洞。分配班長,向我們走來的是一個看起來很不好惹的人。入伍到現在,每一次的分配都往糟糕的那個方向去,實在令人心寒。分好班後第一個任務是認識左右鄰兵,我的鄰兵看起來都是善良人,讓我鬆一大口氣。班長說,永遠要清楚鄰兵下落,只要人找不到,第一個倒楣的就是他的鄰兵。希望在接下來的月餘日子裡,我們都不要讓彼此倒楣。
(怪誰):好多的資料和表格要填,黑色藍色的原子筆加上鉛筆,各有各分配的位置,有些複雜到連班長都搞不清楚,前後兩次的命令於是很不幸地相互矛盾了。有人舉手發言指正班長,班長說:「你現在是在怪我嗎?」後來就沒人敢再指正班長了。
(驗血):部隊在連集合場集合,置板凳坐下。可愛小護士出場講話,引起一陣騷動。小護士說,等一下驗血喔,方便的話,大家可以直接捐血一袋救人一命,不敢或不想的,現在就站起來到旁邊去。士官長在一邊看著,沒人敢站起來。小護士笑一下,又說,現在唸到符合條件的,也請站起來到旁邊去。陸陸續續說了一大堆,也陸陸續續離開了一些人,有肝炎的有正在感冒吃藥的也有貧血的,只有不知道為什麼但就是覺得身體好像不大舒服不適合捐血的,沒人(敢)站起來。最後一項是,三個月內有不正常性行為者,也請站起來。到底有誰敢站起來!
(黃埔軍魂):輔導長教唱軍歌,第一首是早點名要唱的〈後備之歌〉,難聽又難唱。晚點名唱的〈我愛中華〉就很簡單,在大家驕傲起來之前,輔導長又換了下一首。有時班長也出來教,每個班長都有自己特別愛的歌,比方說我的班長就特愛〈黃埔軍魂〉,一次晚點名,連長說想聽各排軍歌競賽,其他排都知道要挑〈我有一枝槍〉或是〈英雄好漢在一班〉,只有我們班長要我們唱〈黃埔軍魂〉,結果大家唱到一半就不會唱了,被要求歌詞罰抄十遍,就寢後打開手電筒在棉被裡,鬼畫符寫在信紙上,其他人都在睡覺聊天,只有我們字字血淚。
(中國的駱駝):明明沒教這首歌,可是整天聽其他連在唱,我們都耳熟能詳了。最可怕的是,大家顯然都很愛,朗朗上口,平時沒事還哼來當消遣。我想〈中國的駱駝〉,大概是軍歌界裡的芭樂歌,李聖傑如果要出軍歌專輯,我覺得這首可以當主打歌。(附註:我心目中應該收錄成輯的十大軍歌:〈中國的駱駝〉、〈陸軍軍歌〉、〈軍紀歌〉、〈黃埔軍魂〉、〈勇士進行曲〉、〈我們屹立在太平洋上〉、〈豪情〉、〈英雄好漢在一班〉、〈我有一枝槍〉、〈英勇的戰士〉。唉,還有很多遺珠之憾…)
圖說:莒光作文簿,一週寫兩頁。右頁配合莒光課電視教學題目書寫,寫一些愛國愛民支持軍購戒菸拒毒或是國軍最強之類。左邊寫軍旅感言,排行榜第一名最常出現的主題是好想放假,第二名是真想退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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