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悠揚」來到發展部
客廳陽台外的台灣欒樹最近變了色，褐紅、橘紅果實連接成領航南路上一條看不見盡頭的線，如小溪在灰藍色的天空中流淌。即將度過在青埔的第一個秋天，涼風有時吹來會震得窗戶超過預期，但又在這新居的安適與寬廣中，深刻感受到心底的寧靜。
趁著天還沒冷透，邀請廠長、秋芳老師、賜珍律師與佩娥來新居開慶生音樂會，場地就是圍坐在用了二十幾年的鋼琴邊。我的琴房還很簡單，只買了一片隔音窗簾皺摺在一旁，然後用成排的樂譜吸音，好像若有似無地發揮功能，更多是任音響在房裡迴盪。座位就更樸素了，拉來放在餐桌前的椅子，沒有演奏廳的豪華靠背、絨布地毯，灰撲撲的棉布像被時間刷淡了的記憶裹住身軀。
我開始演奏。順著大家都搬遷到了青埔的機緣，索性以喬遷為主題展開曲目。我的社區名為「成家大囍」，一種轉換階段的暗示，好像原本穿梭在演出、演講、寫作中的行程將有新的聲調。莫札特三十出頭寫作的D大調鋼琴奏鳴曲K.587，由明亮的「號角聲」開始，導入多聲部相互模仿的動態，整體綻放出作曲家的成熟，更有一種希望能翻新生活的憂傷。
接著選擇貝多芬第十二號鋼琴奏鳴曲第一樂章作為賜珍律師新居「威均天翔」的主題曲。這段變奏曲的主題徐緩如搖籃曲，但在越加快速、錯落的音群發展中，逐漸形成豐饒的花園。變奏指的，除了是一名法學院學生變成了一名充滿文學味的律法捍衛者，也是黃律師多年來，從楊梅事務所到青埔高樓的甜美果實。據說社區中庭大廳放有一台演奏鋼琴，偶有孩童彈奏，近期還將舉辦音樂會，也許她之後也會成為演奏者，把興趣變奏成社區的風氣。
而廠長與秋芳老師居住的「尊騰美術」是一棟佈滿捲葉與雕花的大樓，典型巴洛克風格在高鐵一帶座落得鮮明。相應著那份華麗，為她們選擇了巴赫第五號法國組曲中的序曲；G大調底色對我而言總有湖水般的澄澈，其中一些裝飾性音符勾勒出十七世紀掙脫宗教束縛的精神。不過這座屋邸更重要的，應該是作為秋芳老師期待多年的夢想——有一處自己心愛的住所；今年老師新作《神獸樂園》裡仔細刻劃了迷宮方陣，它不為冒險而生，為的就是每個角色都能有屬於自己的角落。巴赫清唱劇中的〈羊群安然牧放〉有徐緩的節奏和綿長的旋律，原野的恬適就在進行中流淌，而中間幾段小調彷彿天色偶爾變化，雖然帶來緊張，卻也讓其他段落更顯得珍貴。
演出尾聲，賜珍律師開了一瓶紅酒助興，還讀出紙條上的字：「這是路易十四喝的酒喔！」太陽王讓音樂、舞蹈、建築都變成了更加法國化的面貌，這個改動或許有人會覺得那是權力的展現（事實上也是），但換個角度想，那其實是他個人喜好的實踐，最後發展成法國風格。我們的遷居也是個人選擇，但總和起來，其實也是一群人生活的態度。因為這種態度，三年前的「那聲悠揚」聚會輾轉來到今日現場，意義就顯得更大了。
「特有種」長出屬於自己的風貌
記得住處周遭與植物特別有聯繫者，除了平鎮舊家，大概就是在印第安納布魯明頓小鎮的那棟社區。夏天一打開窗，便能見到碩大的向日葵面向住戶，努力要搏取你視線一樣，充滿積極進取的氛圍。現在從「成家」望出去的那排粉色果實，雖然亮眼，卻也算低調地隱身在逐漸密佈的高樓中，我慶幸能有這樣的視野，讓一棵棵台灣特有種排列出與美國生活截然不同的風情。
至於青埔王宮旁的新街溪河畔，不似創作坊流域充滿居民散步，無人景色中只見一棟四層樓高的獨立透天，成為田裡的高塔。音樂會開始前，我們就先到了這幢「賴在家café」，原本只見咖啡招牌，靠近了才發現牆上還宣傳著囊括了推拿、習琴等服務。
主人是中醫師兼咖啡師，女主人則是鋼琴老師，我們坐定後沒多久，兩人恰好也回到店內，於是我們直接向老闆點餐，問診般把各種品項都細數了一遍。真的記不得了，但無法忘記當我們呼喚著山茶花、維維特南果、黃波旁等異國莊園中的豆子，好像談的不是三五好友的下午茶，比較像是世界大事，考究著不同地域的天候和喜好。最後一位決定好飲品的是秋芳老師，老闆特別從吧台後方拿出了一支僅存的「玫瑰茶」咖啡，以高雅、帶著些微甜蜜的口味作為「診斷」收尾。
「一定要煮得不酸啊，不能失敗！」秋芳老師笑著對老闆說，好像已經信任他過去的人生，能夠煮出一杯用歲月換來的絕無僅有。
這中間佩娥話最少，但身為天秤座壽星，她總是非常禮貌、帶著笑容聆聽每個人發言，中途穿插講起植栽、寵物、心理勵志等話題，感覺她正慢慢以自己的方式重新回到創作坊團隊。賜珍律師還邀請她到家裡看親愛的狗狗，這份邀約相信會成為佩娥生活中美麗的光束。
第三次執筆紀錄天秤生日宴，從最初僅僅為雅趣，到現在還多了一份責任。自知不善記憶，只能紀錄下幾幕瞬間，但滿心希望這場慶生聚會能ㄧ直延續成為可以回首品味的傳統。想起今日中午在華泰叁和院餐廳裡，大家對著一顆熊貓芝麻包驚呼該怎麼咬下第一口，大概也少有其他桌再如此匯聚著童心罷。
音樂會後送走客人，我感覺著紅酒與談話還在體內發酵，微醺出10.12獨特的風味。到了寫下後，日子就成為沃土，栽植著心中的某些念想，跟隨文句長成一排行道樹，圖著未來回眸讓它們告訴你，生命如此美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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