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從哪裡來?
從天堂? 從地底? 從玫瑰花瓣?
怎麼他們一下子像天使,一下子又像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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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下樓梯時通過鄰居家門口,4歲大的小男孩哭得聲嘶力竭,在地上打滾,
媽媽姊姊等著他要出門,爸爸蹲下來想抱他起來,結實的男孩可難抱著呢!
我忍不住停步,問問:「怎麼了?」
媽媽笑著解釋:「他說今天不要上學,因為我們昨天答應過他。」
不知是不太熟的阿姨來了還是如何,男孩哭的聲勢小了些,
我蹲下來,摸摸他的額頭,拿走一些執著的念頭,男孩開始說要吃肉骨頭。
這一步是跨出執著的象徵,像是協商一樣,從「不要上學」到「要吃肉骨頭」
我很好奇,「什麼是肉骨頭?」 爸爸解釋說:「那是夜市的食物」一臉無奈。
我用手指敲敲他的心輪,悄聲問爸爸:「帶他去繞一圈如何?」
小男孩慢慢哭勢減弱,爸爸說:「好啦,我們繞去看看,肉骨頭有沒有在賣。」
我也趕緊下樓,不讓鄰居不好意思。
心中暖暖的,想起旦旦小時候也是這個樣子。
旦旦小時候,一旦拗起來也是驚天動地,無法用任何理性來哄。
所以,看到這樣渾圓充滿元氣的孩子在哭,心中有一種溫暖的流,就滿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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旦旦長大了,小學一年級,理性的力量長了出來。
她很喜歡看書,一個人坐在大沙發,可以花一個多小時,逐字閱讀。
這份理性的力量,支持她更穩穩地,與世界連結。
然而,她內在依然保有那份渾圓的小孩力量,是非理性的充滿情感。
這幾年的長大,她逐漸有了些力量,能看管自己的渾圓大能量,
當我們試著用理性與她協商時,比較有效,
因為,她的內在,有一份自己的理性力量,能穩住管理住,那個發起脾氣來拗到不行的自己。
事實上,直接使用非理性的方式,找到能與內在渾圓能量溝通的親職互動,是比較簡單的。
這麼些年,我是這樣陪伴著她,一次又一次,放棄與樹兒互動時非常有效率的同理心以及理性語言。 而找到一個個陪伴非理性能量的非理性語言的方法。
最遺憾的是,那些方法,因為太非理性與非語言了,
所以,事過境遷之後,即使我有記錄的習慣,
幾乎無法回溯,甚至無法清晰記錄。
因為,我明白,整個陪伴的歷程,是一場雙人舞,舞步的元素之外,還有音樂性有優雅的信心。 若不是用攝影的,無法還原。
因為旦旦成熟而穩定了,那些需要使出渾身解數的日子已經遠離了,
所以,在一大清早,要出門時,能遇到同樣的能量,有一份溫暖的甜美。
在陪伴鄰居男孩,我沒有用什麼語言與男孩互動,言語的部份,讓男孩的爸爸負責。
我負責的,是提供一個系統動力外的存在,這個存在,沒有企圖沒有緊張,就是安然地在能量上,觸碰並承接起男孩的渾然非理性的情感力量。
對我而言,這樣的孩子,天生的存有力量不容忽視,沒有被壓抑,是飽滿而充沛的。
然而,這份情感性的存在,挫折忍受度很低,正向能量與負向能量都很豐沛。
這麼豐沛的力量,在快樂起來會照亮一屋子空間,
而在執拗起來全力爆發時,會讓大人束手無策。
在陪伴旦旦的經驗,我學到幾個原則:
- 不要抓住「管教或引導」的目標不放。 先放下這個目標。
- 調整自己,放下,就是真心放下了,不是假的,要回到這個當下,沒有過去沒有未來。
- 用很當下的存在方式,在可能的範圍內,把孩子帶回來。
- 從哪裡帶回哪裡? 從一個不滿足不快樂的世界,帶回一個安穩有著快樂可能的世界。
- 等到孩子”收”了,”收”的意思,可能是回應我們的互動,或是點頭對於我們的提議說好,兩人之間就聯繫上了。
- 這份聯繫要夠穩固,才能回到先前破裂之處。為了讓聯繫夠穩固,那個一發一收的韻律要掌握好,.....,是嗎? .....,好嗎? 無論孩子說是或不是,說好或不好,都沒有關係,有回答就是聯繫上了,只要大人不挫敗,就會找到更多可能的方式聯繫彼此。
- 這份聯繫很重要,像是一匹去到一個遙遠的非理性世界的白馬,把離去的孩子帶回來。
- 等孩子回到現世世界,保持溫暖與鬆鬆的環境一下子,讓孩子先回到生活本身。 吃東西,說話,聽故事,喝水,抱抱,或甚至,我最常使用的方式,是透過跟樹哥哥聊天,說些快樂輕鬆的話題,讓她在一旁聆聽,聽呀聽呀,她會記起這世界原來的美好,以及未來的希望,於是,她就能安然回到這個世界。
- 通常,這就是能回到起因的時機,起因是什麼呢? 那個最早我放下的”企圖心”就可以在這個時候抓回來了,這時,孩子就可以使用理性的方式,來解決這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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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一個週四的例子來回應。
週四是旦旦上舞蹈課的第二次,第一次上得好好的她,忽然說了不想去跳舞的話。
那天,我從台中火速飛回新竹剛好6點。
旦旦躺在地上睡覺,一定是沒睡飽還夾著夢境的脆弱,她憂慮起舞蹈課了。
說:「不想跳舞」,連要她吃飯都意興闌珊。
我試著聯繫,跟她澄清,說了她最有可能回應的問話:
「你今天不想跳舞是嗎?」 她很輕微地點頭。
「是不是我們很快樂在家,妳不想離開快樂的我們,一個人孤單去跳舞?」她更幽微地點了頭。 可是,這時候,樹哥哥有意見了:「我不同意,至少,今天晚上,我們不是快樂在家,妳忘了,妳叫我今天去看牙醫的。」
然後我們就一起咯咯笑起來,想起上禮拜四,樹兒不肯去牙醫院檢查牙齒,我讓他選擇今晚或下週四,原來是看牙醫的時候到了。
因為大家都咯咯笑起來,我開玩笑問旦旦:「那妳要不要一起去給牙醫檢查?」 她搖了頭。 於是,我決定一手偶而摸摸她,不著急說跳不跳舞的事情,倒是邀請她吃飯。
我忘了我東扯西扯什麼的,我做的就是專心開心吃自己的飯,和樹兒和展爸聊著食物的各種細節,還說了什麼學校快樂的事情我也忘了。
然後,旦旦就主動要吃東西了。
很順地吃完晚餐,我自己先去洗了澡,然後叫她洗澡,誘惑她,如果立刻過來,有媽媽幫忙喔! (她已經自己洗澡快兩年了)
在洗澡時,我跟她說:「今天,妳如果不去跳舞,我也不勉強妳。」
「不管妳跳舞或不去,等一下我們會看魔戒,還會吃冰棒,妳都可一起享受。」
她已經完全回到現世世界。
我開始嚴肅起來:
「妳喜歡跳舞,對嗎?」我問。 她點頭。
「妳害怕很多....覺得難,對嗎?」我問。 她點頭。
「媽媽要說天賦的事,妳知道天賦是什麼嗎?」我問。 她搖頭。
「哈比人的天份應該是快樂生活,甘道夫的天賦是巫師,矮人的天賦是打造寶物....,妳懂嗎?」我說。 她點點頭。
「媽媽認為,妳的天賦跟跳舞有關,雖然不確定,但我知道,妳跳舞時會很快樂,所以,妳值得克服困難,努力去跳舞。」 小女孩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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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她說:「媽媽,妳牽我到門口就好,我可以自己進去。」
嗯~我的女兒,再次充滿勇氣地,回到地面,往前走向,她人生的每個體驗。 那份渾圓毫無限制的能量,要完整地進入這個小身體,而這份整合,要往前走,練習著人類的方式,來體驗地球的生活,她要同時在限制中展現沒有邊界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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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總是這樣,一次次從黑暗的地底回到地面,一次次從飄回天堂的路上回來。
而這歷程,需要的是,無比的信任與各種機會,讓孩子可以更自由地,一次次選擇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