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寫完包容的滋味，
昨夜就經歷一場很不包容的經驗，
我開始明白，宇宙的運作自有其神祕的道理，
看似不合理的不包容經驗，在骨子裡卻有我想要的，
昨夜的經驗，以實際體驗的方式，回答我無數個好奇。
什麼好奇呢？
當年，看著妹妹管教菘兒，總是驚訝於她的”硬”，
而前日，在準備演講，觀看「前進天堂」的電影時，
也訝異於男主角何以耗盡所有的現金，去賭一個ET玩偶？
在陪伴宜靜時，經常聽她說，她又迷失了，遺忘神，
那到底，遺忘神是什麼？
我曾經在心裡試著想要進入這些經驗，
頂多只能在同理心的階段，卻無法到一個感同身受與認同的階段，
這也許在呼應我，當下週的主題是”外遇”，下下週的主題是”成癮”，
這些看似只是當事人執著癡傻才會招致的受苦，
其經驗的本質是什麼呢？
而當事人，又要如何讓自己能有彈性轉圜？
或是，身邊支持的人，怎樣的支持可以使之鬆開，而記得”神”呢？
♡♡
在台東移動以及孩子夜間活動之後，
昨夜，我們全家終於有時間，享有在家的悠閒夜晚。
終於，那些好久沒有收拾的凌亂，有著同心協力一起收拾的機會。
樹兒，展爸和我，我們都加入了，
旦旦在做她的學校作業，一面方形的國旗，
看著樹哥哥放下拖把，開心地陪伴她，
兩兄妹細心剪著12張小小的三角形，
排列成青天白日，貼在滿地紅裡的可愛模樣。
我也就沒硬要她參與收拾與擦地板的工作。
3個人齊心合作，很快就收拾好了。
偌大的空間，只見旦旦的勞作桌子堆滿了各種雜物，
其餘已是一塵不染，
過程裡，我提醒了女兒，等一下做完功課，要記得把桌子收收。
後來，先是爆發了旦旦在爸爸提醒下，還是撞到他，打翻一碗湯，
旦旦被爸爸喝斥，嚇了一跳，略帶驚嚇的哭臉，跑來我這裡尋求安慰。
接著，她就窩在沙發上，懶洋洋的快睡著的樣子。
我說：「旦旦，去收拾勞作的東西。」
她不依，一臉就要解離的樣子。
我說：「現在站起來，我還會陪妳一起收拾，一下子就好。」
她做著，閉上眼睛，擠出眼淚來。
我說：「站起來吧！ 我還會陪妳，妳不會一個人收拾的。」
她有些連結，站了起來，雖然雙腳僵硬。
後來，就演變成，她呆站在桌子旁，我快快收拾，而她像個木頭人，垂頭呆滯。
而我的人格狀態也開始切換。
合理的我，能看見局勢：
這小女孩累壞了，
而她原本就是無法面對衝突的，她會解離，
用她回來後的語言來形容，她說過：
「我躲到心裡面很深很深的一個地方，那裏一片空白，有時漆黑」
所以，如果我要結束這一切，最快的方式，是放過大家，就讓她回房間睡覺。
可是當時，這合理的我，退出了。
她似乎很放手，讓執著的我來管事情。
執著的我這樣想：「一次次，這小女孩都退出責任外了，不教她負責怎麼行？」
（寫到這裡，我明白了妹妹管教兒子的心情）
檯面上的賭注已經越來越大了，
我說：「妳不幫忙收拾，我以後就不陪妳作勞作。」
這嚇壞了女兒，她開始也進入執著狀，抱著我的大腿，不肯讓我移動，
我本來要將剪刀放回抽屜的，被她巴著大腿，覺得受困而生氣隱隱欲出。
內在世界的豬羊變色就在這時刻，
一種「我再也不想忍受」的呼聲湧上來，
即便理性的我完全知曉，
「想要透過今晚的衝突，來改變她的模式，是不可能的。」
這賭注不只旦旦害怕，我也不想要，
陪她勞作與畫畫，是母女兩最快樂的時光，
而我，秉持說到做到的原則，
這時候，連我都想求求女兒，妳就把垃圾丟了吧！
可是我的表面還很硬：
「旦旦，媽媽收拾桌子，現在只剩下這些小紙張垃圾，
妳把它們丟到垃圾桶，就算有合作了，
如果我在收拾好桌子之前，妳沒有完成這部份的責任，
那就算不合作，以後我就不陪妳做勞作了。」
這真的只剩下形式的堅持，
垃圾桶已經放在桌子旁了，紙屑也都集中在桌子邊緣了，
她只需動個手，輕輕一撥，我們就能結束這場煎熬，
樹兒也承受了幽微的情緒壓力，
展爸雖然反對我，但他沒有干預，隨時，他都能跟我換手一樣，在一旁等待著。
這就像是，我佈設了一排墊腳石，
想要讓女兒體認到，「參與全家的責任」有多重要。
卻沒有考慮，
這些墊腳石，是丟入流沙中，
而我們已經站在流沙中了，
除非我放棄這些幻想，
否則，就是在流沙裡前行。
我的幻想是什麼？
我的幻想是，如果放棄了，這孩子就再也教不會了。
幻想離當下的覺察很遙遠，
但幻想在執著掌權，
甚至加上很大的賭注時，有著奇幻的力量。
最奇妙的是，我的理性一直觀察著這些，
她很放心而信任的，看著我將女兒和自己，帶入流沙中。
老實說，旦旦昨夜有些進步，
她沒有真的解離，當我要求她打開眼睛看著我，她能與我有連結，
而她一貫解離的習性，讓她的手臂成了木頭，無法移動，
這女兒，自小，是無人能違逆她的意願，無論這要求有多合理，
她的內在是個大將軍，只有別人聽我的，沒有我聽別人的。
她越情緒就越落入，玉石俱焚在所不惜的執著狀態，
而她的玉石狀態，很多時候，會勾引到我，與之戰鬥。
展爸則是完全棄守，他會非常耐心柔軟，什麼都不顧了，只求公主停止哭泣。
而她昨夜，沒有到玉石俱焚的激烈狀態，
她有一搭沒一搭地哭著，
那哭聲是，我累了，我好想睡覺，
我的手已經不是我的了，我無法控制，
媽媽，我好害怕，妳不要陪我做勞作，
可是我沒辦法，我已經快要離開妳了。
這些，害怕，是真實的感受，
然而，那個我不行了，我的手動不了了，
我只能哭泣，我非常無助，
這也是，屬於她的幻想。
♡♡
就這樣，我們母女以幻想相遇，
創造一個痛苦的僵局，
幸好展爸還清醒著，
樹兒雖然小小受干擾，他擁有自己的平靜。
我想起，「前進天堂」的電影，
愛爾蘭一家四口移民美國，
在窮困中過日子，
原本是教師的媽媽無法教書，在冰淇淋店當服務生，
原本是劇場演員的爸爸屢屢被拒絕，暫時開計程車維生，
在山窮水盡時，只剩下一點點錢，是要留著當房租的，
這時候，小女兒抱怨：「爸爸，你都不像以前一樣，會陪我玩了。」
於是，他們一家去看電影，ET。
熱呼呼的紐約，一家四口忍受暑熱多天，
從電影院出來，看著ET回家的畫面，舒適的冷氣，彷若天堂。
這時候，他們經過夜市，有個攤子，這樣賣著：
一塊錢7顆求，7顆球都進洞，就能得到價值30美元的ET玩偶。
如果沒有都進洞，每加一顆球費用加倍，
例如，再要求一顆球就是2元，接著是4元，然後是8元，16元.....
這爸爸相當有把握，一開始的1塊錢他進了4球。
於是，很合理的，他繼續加注，到了美金32元石，已經超過預算了，
老闆大聲叫嚷，夜市的人都來圍觀，
爸爸跟老婆說：「拿出我們的房租。」
到了128美元那一球，整個夜市的人都屏息了。
那是他們一家人，所有的財產。
爸爸說：「我得贏回小女兒的信任。」
媽媽很沉默，她說過不要，但她沒有阻擋丈夫。
看電影的我，很了，卻又覺得無法體會。
我很了解，當一個人在窮困時，會非常執著，執著到不理性的程度，
而且，在那麼多情感加注下，他無法後退，
差別只在，悲劇有多大。
我有著腦袋的理解，
而我，從未當過這種人。
一向，我的理性非常安穩，
除了當年與展爸鬧脾氣之外，
遇到人生的抉擇，我永遠是理性居上風的。
在看電影的前天晚上，
我非常渴望與好奇，那種，讓情感推動著走，充滿熱血，是什麼感覺？
如同電影的主角，有著陰影也有著光熱。
♡♡
昨夜，我明白，
在現實層面，旦旦自小到現在，
一直有個人格點我無法觸及，
那就是，當她說不要，而我又堅持時，
會發生她抵死相抗，或直接解離爆哭的場景。
從她嬰兒4個月，
我第一次堅持要她坐上安全椅綁安全帶時，
她就抵死相抗了。
在那之前與之後，她都是被我抱著，車上，經常有另一個司機。
什麼時候，能渡過呢？
昨夜，當我使用一個明知無效，卻又執著的方法，來要求她時，
底下，有著我對現實現況的無法忍受。
那個電影裡的爸爸，
最後用128元”贏”得了ET玩偶，夜市的人歡聲雷動，
大家慶賀鼓掌，鼓號樂隊都為之演奏起來，
那是一種，麻醉的恍惚感，能超脫現實的綑綁，代價再大也不在乎。
這也讓我懂得了，成癮者的飛蛾撲火，
或是，外遇者的掙扎卻無法停止。
♡♡
我與旦旦之間，我的無法忍受其實很小，
這幾年來，我們逐漸對旦旦的內在，
那無法碰觸的神祕脾氣有了理解。
最後，我認賠了事。
既然說出不陪伴她，就接納吧！
於是，我放棄要求她撥掉那一小搓紙屑，
把她交給展爸。
回到房間裡，陪伴樹兒，讓他入睡。
旦旦在展爸的陪伴下，很快就睡在客廳裡，
而我，在一切俱靜之後，
自己動手，把桌子給清空了，
那意思是，再困難，我都願意執行，不陪她做勞作的放話。
我開始明白，
我的無法忍受，
其實，是這個家的幾個人，
經常只在眼前的遊戲與歡樂中，過日子。
要洗澡了，
要整理房子了，
垃圾車來了，
明天的書包要收拾了，
.......
我是那個推動者。
我開口，每個人都會站起來，離開遊戲，動手行動。
但若沒有我的指令，他們會扔著，擱著，
展爸會每天熬夜玩他的網路遊戲，
卻會擱著洗衣機壞掉，除濕機壞掉，幾個月了，
答應過要負責，卻沒有任何行動。
昨夜，我那種瘋狂的執著，
那背後，有一種對現實承擔的厭倦與無助。
是啊，那的確是一種玉石俱焚的狀態。
♡♡
我只是很幸運，小小的玉石俱焚，讓旦旦哭了20分鐘，
讓樹兒輕微焦慮，
留下的爛攤子，就是，要怎樣，才能拾回母女一起做勞作的快樂，
而又，不牴觸，這些，兩人的信任和我的權威感。
當宜靜落入這種狀態，
她損失的，很大很大。
當婚姻落入這種狀態，而以外遇或成癮來逃脫，
損失，也會很大很大。
♡♡
於是，我觸碰到，
很深很深的底層，有一種辛酸的眼淚。
是承擔重責大任者的辛酸。
若沒有這些辛酸，以及孤單承受的難耐，
我不會，那麼執著，要教會旦旦，參與全家的辛勞和負責，
而我，昨夜，也許表面上看起來，是個管教的堅持，
事實上，是我無覺知，那份，在家庭責任的這部份，因為承擔過重，即將失衡的發聲。
而靈魂上，我需要覺醒這一塊，
在身為療癒者的旅程裡，我渴求，明白這些，看似不理性的行為，背後的核心人性。
那就像，
矗立的巨石，一定會承受冷冽寒風的侵蝕而不碎裂，
被白雪重壓的樹枝，一定要學會彎腰而不折斷一樣。
熬過後，自有其傲骨與力道，
然而，還是要說，有時，真的承受得很大。
向承擔重責的人致敬。
（而我，最大的收穫就是這篇文章，
這應該就是我靈魂的渴望，我實在太想要，去懂這些人格狀態了）
♡♡
親愛的宜靜，
妳會遺忘神，是因為妳被自己受苦的感受抓住了，
而妳把離開苦，徹底解決苦，當成主要的戰鬥目標。
然而，我們需要明白，
苦，就是人生眾多滋味的其中一項，
樂，也是人生眾多滋味其中的一項。
我們無法，再也不苦了。
尤其，當我們想要改變別人，來停止自己，再也不要承擔與受苦了，
這本身，就是一個幻想。
因為幻想，所以離開真實，
於是，就與神，越來越遠。
你認為，神，是美好的感受，神是愛。
這是對的。
然而，另一個更大的角度，神是生命，
而生命的各種滋味，裡面，都有著神性的潛能。
那潛能，就是我在上一篇文章，包容的滋味裡所說的，
即便我們在苦知又苦的刪淵裡，依然，知道，在當下，只要我呼吸，記得，用愛態度來迎接著情境，
神性，那光芒，就會乍然湧出來，如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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