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去了台東一趟，
一日的金色蓮花活動，一日的閒晃，
另外兩日我幫一些人做督導，展爸帶孩子們去泡湯，然後比我早半天回家。
我喜歡台東的空氣，那種吸入身體的輕新，很像是小時候的乾淨，
從窗口看出去的夜景，很像是20年前的新竹，
有很多讓人驚喜的小店，美味的食物。
回到新竹，樹兒很樂意地回到他上學的軌道，
展爸一大清早就杞人憂天般地沉思著，
我想，他這陣子擔憂的，就是他參與的工會吧！
旦旦有些難以適應，想要粘著家的溫暖，
然而，媽媽很想把中斷了五日的書寫接回來，
最後把旦旦留給爸爸照顧，對於旦旦的緩慢更有耐心的展爸，
如今不曉得，送她出門了沒？
♡♡
昨日，在夜車一個人回新竹的路上，
我想念旦旦。
想念柔軟的小手，握在手心，心意相通，
想念那個細柔的長髮，在肩膀上磨蹭，異常溫柔，
想念那雙明亮的眼睛，當我們臉對臉時，毫無遮蔽，
想念幫她穿襪子時的觸感，幫他梳頭髮時的細節。
可是啊，清晨時分，我還記得自己的想念，
腳步卻被另一份自我需求給催促著往前走了。
♡♡
我猜，這樣的心情，是身為媽媽又身為自己，
在時間卡住時，經常會有的複雜心情。
這幾日，我細細閱讀小說，《最貧窮的哈佛女孩》，
自傳體的小說，女孩直接敘述她從小到大學畢業的生命經驗，
在一個父母都吸毒的家庭長大，
那些種種我會難以忍受它發生在自家女兒身上的經驗，她幾乎都經歷過了。
而奇妙的是，閱讀時，完全能理解她的父母、師長...各個環繞在她身邊人的角色，
內在人性的複雜性，以及每個選擇的可理解性。
我是說，很奇妙地，本應該有道德指責的故事，
在閱讀時，卻只是靜靜地凝視，凝視著那些：
人性的掙扎與沉淪，心痛與逃避，愛與哀傷，力量與無奈.....
慢慢地，透過閱讀，對於人性的理解力，我又更開闊了心海。
♡♡
上週五演講，「從家庭捆綁中破繭而出」
演講後，坐夜車繞東北半圈，又遇到沒有位置坐的狀況，
我沉思著，家庭真的不會捆綁人嗎？
手邊的真實小說，呈現了那麼多受傷、疏失、
女主角成長經歷，要經歷那麼多讓人捏把冷汗與辛酸淚的冒險，
我是否，真的能，沒有對她父母的指責？
好似，我站在「不要說家庭捆綁了我」這樣的立場，
就如同說「去指責疏失了責任的父母於事無補」是一樣的立場。
我覺察到，那裡有個邊界，
當我突破那層邊界，就能進到，沒有歸咎，不去指責的位置。
那個邊界，是我願意敞開心一字一字閱讀，
讓自己跟著害怕，跟著心痛，跟著凝視遠方...
當我願意，讓自己收下，已經發生的種種，
包含內心的種種承受，人性上的層層折磨，
我就越過了那個，需要依賴歸咎與指責，來獲取安全感的容量。
♡♡
早上，當我選擇把粘著我又僵硬不動不去上學的旦旦，
留下來給展爸照顧時，我是心傷的。
我就收下了，女兒的需求超過當時的我能給予的，
而展爸擁有的安定與耐性，讓他來承接，比我安穩的選擇。
那份心傷，就是一份看著自己，
尚未整合的各種面向，
明明那麼想念與女兒相處，
卻不曉得為何，緊緊抓著自己能擁有的少數時間而不放，
當我離開時，有著挫敗感，有著小愧疚，也有著無奈與放不下。
我想起小說中，
那個媽媽偷了女兒的零用錢去買毒品，
面對生氣的女兒，她把毒品扔到馬桶裡沖掉，忍耐著上癮的發抖，
哭著對女兒說對不起。
♡♡
這兩日，閱讀到這個女兒對母親有著無條件的愛，
也有著在媽媽愛滋以後，害怕面對之後的逃離，
以及逃離之後的各種想念與傷痛。
我開始去回想，
自己的內在那份，身為女兒的我，對母親的眷戀。
我似乎閉上眼睛，能感受到，
嬰兒的我，吸吮著母奶，如天堂般的飽滿，
孩提的我，牽著媽媽的手，無比的信任，
還有長大後，守護著媽媽，聆聽她的心酸，那份忠誠。
♡♡
書寫至此，
我逐漸明白，早晨的我，無法給予旦旦足夠的空間，
來承接她對我的眷戀，是因為，這幾天的我，實在是過於讓自己落入靈魂深處了。
在上週五的演講，我這樣說：
我們的精神（Spirit）來自上天，
祂是純淨無染的光，無論如何都不會被沾染，完整純淨無瑕的愛。
而我們的靈魂（Soul）來自古老的大地，
祂充滿各種痛苦與渴望，夢想與記憶。
我開始明白，當我在聖火中修煉我的精神時，
那無比純淨的明亮光，在淨化與釋放的一次又一次，
我純淨到，幾乎寫不出觸動人心的好文章。
好似我的人性成了透明的薄膜，唯一能感受的是平靜與喜悅。
然而，我的靈魂呢？
我是否還能觸碰到，屬於靈魂的瑰麗多彩，豐富的滋味？
除了那些最深刻的，對父親的思念，對小弟的心疼，
我還能深入多深的暗處，去覺知與去愛？
這兩日，在台東做督導時，
著實讓我再度回到人生的各種限度與無奈，
打開來的人性能量，
配合著小說敘事的細膩陳述，
我彷彿有著更細膩的皮膚，
安靜觸碰，人在有限度的人生中，所體驗的苦與傷，愛與樂。
由於，我的內心，放入了如此多的情感能量，
於是我會想念女兒，於是，我會需要一段獨處，來呼吸這些壓縮過的情感。
♡♡
從展爸那裡知道，
當我離開，旦旦就穩定下來了。
展的單純很快讓旦旦離開了與媽媽的糾纏情緒。
而我，明白了自己的心，
也就單純起來了。
♡♡
親愛的上帝呀，你為何讓這些事情發生？
這是與神對話裡，對神的最基本質疑！！
如果神是愛，
那何以世間這麼多無法感受到愛的事情發生？
我現在能體驗到的，是神給予允許，
而後，祂以毫無批判的態度，帶著愛來體驗與接受這一切。
我逐漸能體驗到這層細緻的感受，
那叫做，
對痛苦的愛態度，
對受傷的愛態度，
對憤怒的愛態度，
對暴力的愛態度。
愛態度，我的感受，就是慈悲、力量與理解。
我細膩地去品味，在閱讀小說時，
不只對女孩，對她的媽媽，爸爸，姊姊，
甚至對她身邊的男友，侵犯她的人，.....
我可以感受著心疼卻沒有逃開地凝視，
我可以讓自己閱讀時，就去經驗每個人的人性，
帶著理解，無法批判，然後，有著信任。
是這種心情吧！ 光能去到深海處
♡♡
我想，自己已經逐漸長出異於常人的態度。
也許，這就是包容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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