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二點多，在意外的忙碌後，我睡不著，
睜開眼看見展，他好整以暇地打開了書。
「你也睡不著嗎？」我問，他點頭。
「我生旦旦的氣」我說，他笑笑表示了解。
「我沒有生氣，是無助，好像她這種哭我無法做什麼！」他說。
「樹小時候尿床也不下十次了，我們都很甜蜜地整理，今天卻不一樣」我說出內心的話。
很有意思，說完，我的眼淚就落下來了，靜靜地，安寧下來，逐漸就睡著了。
♡
昨天半夜一點多，旦旦忽然大哭，無來由的。
我猜她做惡夢，想溫柔照顧她，
卻由於自己睡得太沉，意識無法集中，溫柔的品質也不好。
後來知道她是夢見阿嬤，然後想阿嬤。（那是她唯一點頭的）
看見他的手碰著小妞妞（對應於小雞雞的女性說法）開始生氣式的大哭，
我問：「想尿尿嗎？媽媽抱你去尿尿？」
她沒有點頭，繼續大哭，
有鑑於她這種大哭，若我做的不是她想要的，她會哭得更狂，
基本上我是消極回應的，她沒點頭我就不做。
而她繼續生氣大哭，踢腳，抓小妞妞，頂起屁股來，
我問：「想尿尿吧！我們去好嗎？」我本能地摸了她的褲子，乾乾的。
我開始放下所有嘗試，開始唱起歌來...
但我的歌聲似乎沒有安慰她，她的哭開始不是生氣而已，而是多了點痛苦，
於是我坐起身來，看見她尿褲子了，床上濕了一大片，
我趕緊抱起她，一路上一直滴滴，身上每一層的衣服都濕了，
睡前，我還在討論，如何多穿幾次，不要經常洗衣服。
於是我嚷著，請展回來（他避難去了），
我幫旦旦脫衣服洗澡，展則開始收拾床舖。
一陣忙亂，直到旦旦再次睡著，已經二點多了。
輾轉中，我問自己生氣什麼。
兩個小孩都是很棒的孩子，
不到一歲半，就放下所有尿布，半夜也不需要，
尤其是旦旦，身體機能很健康，紀錄上，沒幾次尿床紀錄。
這幾次冬天，半夜她要求喝奶，我都說：「先去尿尿再喝」
她爽朗地一翻身爬起，讓我帶她去上廁所。
算一算，為旦旦而洗床單的次數，不超過5次。
這大概是我生氣的原因了，
我認為這小女孩，「不知節制」（這是貼標籤，也是抱怨了，我應該換手環）
我氣她一路上滴出來的過程，
我這樣生氣，因為記得樹兒，
他尿床也會哭，除了哭不舒服之外，他的表情有一種「愧疚感」
樹發現自己尿床了，會忍著，不會滴在半路的。
可是我的生氣還是有些不像我，
通常，這種事情，我是放鬆的，
幾年下來，由於每次半夜孩子尿床，
兩人都齊心協力，整理床舖或孩子能再次睡著，
都有種甜蜜與幸福感，
感恩我們在一起。
而昨夜，我回不到感恩與幸福，
我一直受困中。
♡
直到和展有了兩回合的對話，
我流下自己的淚水，才有些明白。
生氣的背後必有受傷，
在親子互動中，
有力量與權力的大人感到受傷，
通常是舊有的傷口，
當我流下眼淚，我恍惚間憶起我的傷口，
於是安然，寧靜，終於能入睡。
入睡前，我摸摸身邊熟睡的旦旦，
恢復了溫柔與連結。
♡
前幾日，連續三天我作了特別的夢，
夢的時間拉回十五年前，
我還陷在關係的三角位置，
在展與前夫間，不曉得如何抉擇。
這夢境太特別了，
因為我的夢，早就過了這個階段，
好幾年，夢境是清明的，兩人關係，
三角關係的掙扎，大約有三年沒夢見了。
因為不合乎心理學的常規，
我問了更深層的知曉，
得到的洞見是：
「我最近的功課是：物質與心靈的關係，
這夢境，象徵我在物質與心靈間的平衡還在調適」
睡前的眼淚，我想到這裡，
在感官體驗中，我體驗到這物質與心靈的平衡與調適。
樹兒對我，是彰顯了心靈需求的孩子，
旦旦對我，則是彰顯了物質需求的孩子。
樹和我出門，要求買東西的次數很少，
旦旦則一路上，「媽媽....那個好漂亮，妳買給我」
，看電視時：「媽媽，妳買給我...跟那個姊姊一樣。」
旦旦其實也是說說，她沒有認真過，
買了東西她回來也忘了，不曾因為沒買什麼而吵鬧過。
前天深夜，我的睡眠也被樹打斷，
他起來，說他害怕，要我抱抱，
等我抱了他，他落下眼淚，傷心的眼淚，說他作惡夢，很害怕。
樹也是做惡夢，要問了好久，才肯說。
後來問出，他夢見自己遲到，被記紅點。
這樣大人眼中的小事，
他害怕傷心，要求抱抱，吵了我睡覺，
我覺得甜蜜，因為他很溫柔，很需要我。
我還覺得能抱到他，有種珍惜與榮幸。
旦旦的哭太暴烈了，
她把樹吵醒，讓爸爸逃難去，
她的哭聲裡，有一種，慾望匱乏的能量。
是這種能量讓我生氣吧！
既然我生氣，那就是我的受傷，
是的，在物質上，我如同樹一樣，從小，是無欲無求的孩子。
這樣的我，才會生女兒的氣吧！
其實我氣的，是自己被壓抑不曾盡興表達的欲求。
我是個太早學會體貼，
太早，我就把心過渡給爸爸媽媽，
以他們不受苦為我的第一需求。
而旦旦的一路滴尿，我將之詮釋為：「不體諒我」
所以我生氣了。
那氣不屬於這個成熟的我，
而是那個很小的我，決定自己要體諒大人，
那個，「不被允許放肆放縱慾望的小小孩」受到旦旦的刺激太大了。
這是我醒來之後，對自己的懂得與了解。
♡
接下來，我能做什麼呢？
先感恩這個經驗，
昨夜睡前，我還想著，最近過得太順利，都寫不出能與讀者共鳴的文章，
透過受困的轉折，是原本這個新聞台的寫作核心，
最近過得很平順，少了好多深刻共鳴的文章可以寫。
這經驗，真是宇宙回應我的心想事成。
接下來感謝女兒，
謝謝女兒，妳帶來我的陰影氣質，
讓我有機會，收回自己，不曾活出的面向。
接下來感謝當年，那個體諒大人的小小理書，
親愛的小小理書，我好珍惜妳，使用了這方法，來表達妳對爸媽的愛，
帶著心疼，我要釋放妳，重新給妳更大的自由，
親愛的小小理書，
妳可以用作真實的自己，來表達對爸媽的愛，
好久了，爸爸不會在受苦，媽媽也活出她的力量。
親愛的小小理書，
妳可以自由了，妳可以放下捆綁與限制，更為自己而活。
物質慾望，欲求與匱乏，
是可以被看見的，是可以被說出來的，是可以在光下被注視的。
妳可以說，妳可以表達，
我會聆聽，我會放在心裡，我會真心與妳討論，妳最深層的需要是什麼，
然後，帶著愛，我會滿足妳。
♡
女兒的天份就是要到她真心所要的。
那天她這樣與我對話：
「媽媽，為什麼妳不陪我們去游泳呢？」
「因為媽媽不喜歡在很多人面前，穿泳衣不游泳，跑來跑去啊～」
「可是...那裡有很多人，妳可以游泳啊，我們都泡在水裡。」
「媽媽，為什麼妳不跟我們去呢？」
「因為我怕冷啊。」
「可是...那裡有很多熱水，很溫暖，很多熱水，很溫暖....」
她帶著甜美，專心地替我解決各種問題，
一點都不放棄：「媽媽，我好想要妳陪我去游泳喔！」
十次二十次....
終於我說：「好啊，妳生日那天，媽媽陪妳去游泳好了。」
「耶～好棒喔！ 生日那天，我要先跟媽媽去游泳，阿嬤也會去，哥哥也會去，爸爸也會去.....大家都會去....然後我們一起吃蛋糕，耶～」
她充滿喜悅，誠心感謝我，
幾天內，整個家族都知道，她的生日（就要到了）媽媽會陪她去游泳。
我歸納出，旦旦身上，有我沒有的能力：
＊ 契而不捨的要
＊ 要的時候，要替對方著想，但不要放棄自己所要的
＊ 可以協商，而不妥協
＊ 要到時，真心歡喜感謝
♡
她會的，正式我缺乏的，
樹如同我一樣，我們都太快放棄自己所要的，
以別人的為主。
宇宙真是美好，
在我所匱乏的面向，
宇宙將之放在孩子身上，帶回來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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