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週六我們在文化中心的小山坡玩耍，
豎立在草地上的白色柱子，是樹兒遊戲的焦點之一，
平日的樹兒爬的是矮矮的，水平面大約120公分高的柱子，
那些豎立在山坡上，水平面超過200公分的柱子，是樹兒嚮往而放棄的。
週日，妹妹一家和我們一同去文化中心，
赫然發現，超過200公分的柱子上，坐著3名年輕人，他們正輕鬆聊天，
萌生羨慕之心，樹兒也開始挑戰，原來設定不可能的界限。
透過展爸的幫忙，樹爬上最矮的一座柱子，坐在高度大約160公分的天空下。
一旁的菘兒也很羨慕，他想上去又害怕，他對自己沒信心又盼望能和樹一樣。
菘被自己的雙重情緒卡住，加上妹妹（我的妹妹，菘的母親）的複雜支持，
菘徹底被困住了，他呈現苦惱的表情，無行動力地垂坐在草地上。
那日的我負責照顧旦旦，展則忙著拍照，
遠遠地我看著菘的受困，想起2歲以前的他，曾是樹兒羨慕與挑戰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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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兒的菘，與樹的本質很不同，
菘好動，有律動天份，聽見音樂就興奮地跳舞模仿，
他身手敏捷，跑得快跳得高，靈巧又什麼都不怕。
2歲以前，樹則是謹慎小心，渴望跑得快卻是體力不足的孩子；
樹的認知發展早，意識到危險與感知害怕都多，
因此，幼年的他，在肢體的探索，爬高與快速運動上，
處處受限於自己想像的害怕，經常是挫折與卡住的。
當菘輕鬆地跨越障礙，樹則蹲在地上哭不敢，我們就過去抱他。
有意思的，我們等待樹，
他哭他挫折或是他因害怕而裹足，我們都接納而不催促。
他羨慕表弟菘，我們則鼓舞樹，他可以擁有自己的特色，
當時的樹自我鼓舞口號是：「菘跑得比我快，我說話比他早」
樹很早，就學會，每個人都有自己最厲害的地方，每人也有自己最慢的地方。
慢慢地，菘的認知發展也出現，
他在肢體探索上開始會受限於認知想像的危險，
3歲以後，在爬高的項目，他有了因為害怕而有的停滯和裹足。
菘有比樹更強大的情緒本能，他強力爭取自主的方式，挑戰到妹妹的極限，
一路走來，看著他們母子兩的衝撞與和好，一夥人摒息觀看，無從介入。
我與展經常討論，我們能做點什麼，
而我們最常的結論是，這是他們兩共同的選擇，我們兩無法做任何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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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漸，由於生活圈的轉移，
過去經常相聚的2家人，減少了相聚的頻率，孩子們則各自發展。
菘在妹妹的期許下，進了全美的幼兒園，一口流利的英文，學習成就傲人，
小小的孩子，下課後還要留下來上正音班，補足全美學校的中文缺席。
樹在我們的選擇下，進了離家最近，標榜沒有學習進度，以開放討論為主的幼兒園（其實幼兒教育，我沒有很懂）。 樹的認知發展在展與我天性愛看書家裡沒電視的環境下，渾然不覺卻發展得比其他孩子快，
他全副的心力都在發展自己的體能，踢足球、跑步…
自發的決心與毅力，逐漸鍛鍊出他的靈巧和肢體信心。
菘在教養下，對外人際交往，自行購物，早上起床自裡生活，自有規律。
樹在我們的接納下慢慢長大，外出面對陌生人的禮儀，或家裡的規律與生活自理，都還在學習與補足中。
兩個孩子抱起來很不一樣，
菘厚實健壯，小小的孩子能摸得到身體的肌肉群，厚厚的很紮實，
樹兒柔軟放鬆的肌肉，兩人同樣的身高，樹扁扁纖細的體型小小的，
如同他們肌肉的象徵，
菘由於長期和媽媽對抗競爭，他身體長出了不受傷的盔甲，像個硬漢，
樹由於長期和媽媽和諧，他的身體還是敞開的，柔弱與受傷毫不遮掩。
菘在爸媽對硬漢的期許下長大，其實有許多信心不足，
菘的爸爸會用男人的方式刺激並教導他，
他發展出強悍的抗壓力，包藏著極脆弱的信心不足。
樹的爸也會有男性權威受抵觸的失控怒氣，
樹有些情緒能量的中空，被驚嚇的小小痕跡，這讓他發展出一點抽離的本能，
在我們兩爭吵時，他很清楚的事不干己，
他也從與父親的競爭中，慢慢地磨練自己的力量感。
在我們專注敞開給予樹兒發展自我中心以便與自身本能維持連結時，
菘的父母努力讓菘學會放棄自我中心、放掉不適合的情緒，向未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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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妹妹，我要說，在1000個台灣的抽樣成人中，
妳的教養方式，一定是歸屬於正常、大多數的父母一族，
而我則是怪喀兼專家，卻不在妳想要理解的範圍之內。
如同我深愛菘一樣，妳也欣賞著樹兒，
如同妳不干涉我對樹的包容與縱容一樣，我也尊重你對孩子的教養方式。
我看著菘的受苦，感受著妳的受困，
然後我觸碰自己的心疼，理解，我只是用自己的眼光來論斷你們。
於是，我放下心疼，試著，尋找，能理解背後更大意義的眼光。
由於我對你們的心疼無從轉化，
於是我讓自己更保持在後面，去思考理解，這背後的祝福會是什麼？
透過閱讀，我開始明白，孩子出生在每個家，都有背後更神秘的理由。
（照片說明，妹妹，媽媽，爸爸和，我（長得跟旦很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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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我2歲的妳，在我高三接受家裡的供應，準備聯考時，
妳已經離家，寄住在牛排店打工，半工半讀。
在我終於能經濟自主，還在大學保護下唸書生活時，
妳已經可以獨當一面，掌管牛排店、服飾店….開始妳的全職生涯。
在父親去世，我跌落自己的傷悲，還無法接納父親去世時，
打點喪禮大小瑣事，禮尚往來顧上顧下的人是妳；
在我出國唸書，家裡小弟結婚、陪伴在媽媽身邊經歷大小歷史的也是妳；
在我遠離家園，嫁到新竹，家裡有緊急狀況都靠妳先撐著，然後我才回去。
這幾年，我們兩，總是說：「一人一半」，無論是全家聚餐或贊助媽媽旅行…
我們就這樣相互支持著。
我選擇讓自己一直在一個無人競爭的生涯路途上，發展自我，
而妳選擇很早就進入社會的野地，
體驗社會各階層的人際複雜往來，殺出一條生路。
這反映了，
我可以如此天真地，包容樹的軟弱與緩慢，養出他靈氣透光的眼眸。
而妳則積極地，教養菘兒成為適應社會禮儀，他長成強壯有肌肉的孩子。
我們雖然同為姊妹，在同一個家庭，同樣的爸媽身邊長大，
但我們卻像是活在不同部落，屬於不同民族的孩子。
我選擇了書生型的展當老公，
他還捨不得全職，用兼職的方式，為的是多陪孩子遊戲，
我們家沒什麼存款，連教育基金是什麼，也沒想像過。
而妳選擇了很成熟的男性，掌握社會資源洞悉未來的老公，
你們積極地，為孩子規劃教育基金，存錢以備未來不時之需 時，
我和展，還專注地學習”活在當下”。
我選擇教導樹兒，活在一切都有神的祝福的眼光下，
妳選擇教養菘兒，活在社會競爭如何保有資源的現實下。
昨天睡前樹兒哭哭，他說：「媽媽，我怕我死去，因為我不知道死去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因為妳跟我說，每個人都會死去。」
妳聽到樹兒這麼說，妳會心受觸動，然後放鬆地等著我回答，
心裡也一定會困惑，認為我真是無聊跟孩子講一些有的沒的，
若妳聽到菘兒這樣問，妳可能會安慰他，教他不要想這麼多。
昨天我這樣回答：
「樹，其實每一天，你已經在死去了，只是你不知道，
你知道大樹有春夏秋冬，
所有的葉子到了冬天都會死去，然後春天長出新葉子嗎？」
樹點點頭。
「人的細胞也有春夏秋冬，死去然後又長出新的，大約8年吧！
人所有的細胞也都會像葉子一樣死去，然後長出新的細胞。
所以，就在你說話的時候，你就在死去了，還在長出新的。」
樹聽到這裡就睡著了，我不知道最後一句話他有沒有聽到夢裡，
最後我說：
「大死的時候，身體死了…也許，幾年後，又會有新的身體，新的活喔！」
親愛的妹妹，
從小，我就是那個不切合實際，不會照顧自己的大姊，
而妳是我又仰慕又佩服，大小事都交給妳搞定的妹妹，
妳會叮嚀我各種社會大事，
不看報紙新聞的我，每遇到颱風，都喜歡打電話問妳最新消息。
妳是我學習的對象，這幾年，我們都有了孩子後，我從妳身上學習好多呢！
那麼，親愛的妹妹，
妳是否願意，開始像我學一些，不切實際的東西呢！
週日我給了妳我的新書，關於教養的書，
我默默祈禱，妳能看見並有感受。
在我想像，對妳，這書應該算寫得不好，
最初我設定，要寫的書，必須是妳能感動且能直接吸收的書，
但後來我放棄了，我還是寫得太深太不白話，太多理論太不故事化…..
我原來想要用”妳的語言”來寫書，
掙扎了半年，最後還是用”我的語言”來寫書。
很巧的，那天妳拿到的書，我的親筆簽名，竟然簽上「2006/12/6」
被妳笑說簽錯的我，心裡正讚嘆著，心靈的神奇，
我那天簽書的確有困難簽2007年，整個手都想寫2006年，
若我早點允許自己用自己的語言書寫，我2006就可以寫完了。
“我的語言” 是我一路唸書，中文英文翻譯書…學過來的語法，
“妳的語言” 則是台語交雜國語，很務實的生活語言。
第一本書，我只能做到這樣，
而我的發願則是，我能寫出第二本，讓妳有感動能思考與跟隨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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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驗著菘內心的掙扎與力量，
我知道，心裡對你們全家有無比的敬重，
你們在你們活的部落中，文化中，做到了無比的溫柔與力量，
我也相信，菘兒選擇當你們的孩子，那是對他一生重要的規劃與學習。
如同樹兒選擇當我們兩的孩子，他也有他人生的使命與功課。
而由於我的發願，我會繼續在親職這條路上前進，
然後我會明白，
何以老天爺，放在我身邊的姊妹兄弟們，教養孩子的方式都與我不同。
我現在已經開始感恩，老天爺給我的功課，
讓我心裡放這麼深感情的你們，教養孩子的方式，都與我不同，
於是我能保持謙卑與敞開，尊重文化的差異，並寫出更核心本質的東西。
親愛的妹妹，
寫了這篇文章，才觸碰到我心裡，對妳的愛與感激，
我多麼榮幸能當妳的姊姊，
我們相互陪伴，共同度過這個家族歷史的每個困難與創傷，
「一人一半」的默契，讓我們的付出由於有人作伴，而容易平衡。
在過去，我成熟的腳步比較慢，
所以，家裡許多事務妳多擔待了，
而現在，我真的成熟了，是個完整的大人了，
以後家裡的事務，也會有許多，妳可以仰賴我的時候喔！
親愛的妹妹，我常覺得，這一生早年最大的幸福，
就是我們五個孩子，共同自由遊戲，玩瘋了的童年，
爸媽給我們最大的自由發展，於是，我們長出了五個，完全不同的樣貌。
而我，真心祝福妳，使用妳的方式教養菘兒，
而我也不會放棄，分享我的眼界，讓妳更豐富的企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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