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邊故事,那是個在我尿床時期,最讓人情緒興奮不已的半夜娛樂。開著營造氣氛的小夜燈,聽著家人說著各式各樣的童話故事、新聞報導、親戚的八卦,然後引燃各種情緒的火藥,你說,還有甚麼事情能比躺在自己安穩的小床上,笑談別人所發生的故事還要來得有趣?這就是枕邊故事最讓我著迷的地方!!
然而隨著年齡成長,與家人同床改成自己一個人睡,我從尿床改成夢遺,耳邊的話語從「從前從前…」變成了「ㄍㄧㄣ睏ㄍㄧㄣ睏!」部分高中長得較煞氣的同學已經開始在枕邊辦事,而我還在汲汲營營追尋那已逝去的枕邊故事,再也沒有人願意在夜半床邊說些故事給我聽,失眠的夜,就像是無法成佛的靈魂對這世間還有留念,我只能在孤單的單人床上不停的像吃著羚羊的鱷魚一樣在滾來滾去……
滾來
滾去
滾來
滾去……
就這樣滾著滾著,滾到了22歲……
大四那年,大家為了畢業專題製作,宿舍寢室有了人事異動,原先的室友米老鼠與布袋安,因為各自有想做的專題內容與一同住了兩年的我與憲哥揮淚道別,吃了一頓別離酒席,用不全的音調唱了周華健的「朋友」、張惠妹的「芳草碧連天」後,他們最後還是搬到我們隔壁房去與新室友建立新關係。同樣的我們房裡也搬進了吳厭組與胖子兩人,咱們四個都是為了畢製動畫而展開了為期一年的奮鬥史,不過那又是另一段媲美三百壯士史詩級的偉大故事了…
一日凌晨人靜時分,按下算圖鍵後,我拖著疲憊的身軀躺在床上,胖子與憲哥也各自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後爬到床上去,只剩厭祖一人頭戴耳機繼續坐在電腦前奮戰,他在忙甚麼?佛曰不可說,總之不是什麼正經事。
然而人體有時很奧妙,明明累個半死的我一躺在床上卻怎樣也睡不著,又開始學起了鱷魚死亡翻滾,想像自己被丟入脫水機一樣不斷的在床上翻滾自己的身軀,企圖消耗更多體力讓自己快快進入夢鄉。
「在這個月黑風高,三人睡一起的時刻…總讓我回想起高中時期那個發生在我身上的鬼故事……」胖子冷不防的一句話,可讓我停下了翻滾的動作。
「鬼故事!?你說你遇過鬼喔?」憲哥驚奇的說著。
「對阿,其實從小到大我遇過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但這要一一說起恐怕不是一千零一夜能說完的。」躺在床上的胖子續述。
「看,那還不快點說一下啊!」我彈起身軀雙眼佈滿血絲嘶喊著,那模樣還真是像極了伊藤潤二筆下的精神病患者。
「南方你是在激動什麼啦?」憲哥訝異。
「抱歉…太久沒聽到床邊故事……讓我有點激動啦,你知道嗎?我需要有人跟我講故事才睡得著覺耶!」我不好意思的回應。
「聽我的,以後睡不著覺就去廁所打一下,回來就好睡了。」胖子似乎經驗豐富的分享著失眠解決方法。
「歹勢齁,我不是老人家,沒有夜尿的習慣。」但很快就被我打槍了。
「嘿嘿,我開始好奇起來你說的鬼故事到底是什麼了?」憲哥說。
「喔~這個故事我需要從我高中參加的那個社團開始說起……」
「不好意思…可以麻煩你用『從前從前』做故事開頭嗎?」我忽然要求著。
「這是甚麼鬼要求?」胖子眉頭皺得像屁眼般問著。
「拜託啦……」
「好啦好啦,從前從前…」
從前從前,我高中時曾參加過一個登山社團,跟著那邊的社員四處跋山涉水征服了許多大大小小的高山,因而認識了不少朋友。其中有個叫做「阿銘」的團員最受大家歡迎,如果說他只是個熱情洋溢、活潑開朗又大方,還會三不五時請大家吃便利商店麵包的好男人,那根本不足以成為當中最受歡迎的人,他之所以受歡迎在於他擁有一雙「陰陽眼」,能看到許多我們平常看不太到的「東西」:
「等等…要上廁所前稍為遮一下,因為站在你旁邊的可是個女孩子喔!」
「嘿嘿…妳剛剛坐在一個阿伯的大腿上喔,但我看他臉好像不是很介意的樣子。」
「喔喔…這裡拍照千萬別喊『起司』,我剛剛看到一群鬼老鼠衝了出來!」
因此團員中有這樣一個奇人存在,讓我們除了享受爬山的樂趣外,還能從他口中體驗到另一個世界的奧妙,也許可能有些人無法忍受阿銘這樣的能力,但這對我們這群年輕人來說簡直是刺激到不行!
然而有一次,我們幾個比較熟的好友相約去南部某山區出遊,那次不爬山只是去那兒踏青,到了晚上我們借住了一間民宿,三男三女分別睡在兩間不同的房間內,那時我一踏入房間時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不爽感,還有一絲不太尋常的寒意,當下我刻意去關注了一下阿銘的表情,想了解這房間是否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佔據著?但我看阿銘跟另一個叫做「阿砲」的男生聊得很開心,似乎這房間根本沒有所謂的好兄弟存在,那時我就想說可能是我玩得太累,身體有點著涼了吧?於是我拿了衣服快速的洗了個熱水澡,然後匆匆忙忙的先爬到床上去睡了。
到了半夜,那股寒意越來越強烈,讓我感覺自己像是一坨被放在冷凍庫的豬肉一樣,那時我還以為自己應該發燒了,但隨後發生的情形讓我驚覺這並不是發燒,而是這間房間真他碼有問題!
「滴答…滴答…」
我聽到了奇怪的滴水聲,還有赤腳在木板上來回走動的腳步聲,但這間房間除了咱們的老二外,根本沒有東西能滴出水來,張開雙眼四處張望,另外兩人也睡死在床上,我沒見到有什麼人在我們的房內四處走動!我立刻將躺在一旁的還把腳跨在我身上的阿銘搖起來:「看!阿銘快起來快起來!」
「蛤?幹嘛啦胖子?」阿銘睡眼惺忪的揉揉眼睛,還打了個沒刷牙的哈欠。
「你快看看這房間是不是有鬼啦!」我緊張的大喊,但另一床的阿砲沒被吵醒只是翻了個身。
「等等…我戴個眼鏡看看。」
我趁著阿銘找眼鏡的空檔,在一旁不斷的描述剛剛睡覺時所遇到的事情,就在阿銘戴上眼鏡後,他手指忽然壓在我的唇上要我閉嘴,接著小聲的說:「胖子…你說對了……這間房間確實不乾淨,我看到在你睡的位置旁有一個全身穿紅衣服的女人,脖子被扭了一百八十度,全身溼答答的不停滴水,還在你的床邊不停的用倒退走的方式來回走動,而且…她那凸出來的血紅雙眼始終惡狠狠的瞪著你!」
聽到阿銘這樣說,我嚇到差不多抖掉三千大卡的熱量!靠背喔!那女鬼是在青三小啦?我跟她無冤無仇,自己睡到落枕事關我屁事喔?
「那我…該怎麼辦?這房間還能睡人嗎?」心中雖然幹了好幾聲,但還是會害怕。
「不用擔心胖子,我好兄弟見多了多多少少知道一些驅鬼的偏方!」阿銘揉揉我的肩膀說著。
「什麼偏方啊?我們在這邊能用嗎?需要道具嗎?」
「很簡單…我們只要把褲子脫掉露出老二睡覺,然後就可以用我們男人獨有的陽氣逼退她!」
「哈哈哈哈哈哈哈!三小啦!」
聽到這段,我跟憲哥已經笑到開始乾咳了,畢竟擊退惡鬼的方式千百種,這種湯可蘭的方式我還真是的一次聽見!也難怪叫做偏方了!每個人褲子一脫,的確小弟弟都「偏」向某一「方」。
不要笑,先不要笑!那時我也覺得阿銘的方式有夠荒謬!但光想到一個那麼恐怖的女鬼站我床邊,我真是不信也得信了!於是我立刻跟阿銘兩個人將褲子連同內褲一起脫掉,兩個男人就在這小小的房間內坦誠相見。
「對了,那阿砲的褲子也要脫掉吧?」我那時緊張地問著,阿銘嚴肅的點點頭。
我跳到阿砲的床上企圖將阿砲給搖醒,但誰知道這阿砲像把這裡當成太平間,睡得跟具死屍沒啥兩樣,怎麼搖都不醒!心急的我根本管不了那麼多,就動手自己去解開阿砲的褲子,結果這個阿砲居然穿了條繫皮帶的牛仔褲在睡覺,看!哪有人踏青還穿啥鬼洗牛仔褲的啦?這可讓那時的我拆的又氣又急,彷彿自己在拆一顆快爆炸的定時炸彈,最後我索性只將他的拉鍊拉開,一瞬間竟然惡臭四起!看!死白爛!牛仔褲穿得再帥,沒洗澡裡面還不是臭的!
「我來把他的X皮掀開,這樣會陽氣更強!」阿銘走了過來。
「不用,他割了!」我回應。
說也奇妙的是,當我們這樣做的時候,那股寒意一瞬間消失殆盡,偏方似乎起了作用,阿銘也表示那個女鬼已經漸漸遠離這間房間只要我們一直抱持湯可蘭的模式就可以安眠到天亮!聽他這樣講,我安心了許多,之後我們躺回床上為了不遮住那股陽氣,我們棉被也沒蓋就闔上雙眼。那時我開始佩服起阿銘這個人,看得見那麼恐怖的女鬼居然還能這麼冷靜的想出解決方法,躺在他身旁還真有股莫名的安全感。
但不知睡了多久,那個讓人直打哆嗦的寒意又再度襲了上來!!!耳邊也再度傳來滴水聲,但更恐怖的是……這次我還感覺到有一隻手掐在我的脖子上,我再次將眼睛給睜開,那一刻我真的傻住了!
因為…
我看到了!!
「你看到那個女鬼囉!?」憲哥把棉被蓋住頭驚呼。
不!我看到一個透明度百分之70、臉色蒼白RGB指數255、255、255,穿著白色病人服的老頭瞪著大大的雙眼直視著我,他的臉距離我差不多只有50公分左右!看!這種情況不就是名副其實的活見鬼嗎?全身僵硬的我,嚇得想張口大叫時,那老頭伸出手來摀住了我的嘴,另一隻脖子上的手開始漸漸施力起來。
「你想掐死我嗎?」我心中閃過了這個問題,另一個問題就是:「你為什麼想殺我?」但才剛想到這個問題時,我感覺到脖子上的手開始往下游移,經過了我的胸口、到達了我的肥肚。
這時最恐怖的一刻來了!那老頭一隻手摀住我的嘴,另一隻手的食指居然放在他的嘴唇上似乎要我不要亂叫,等等!?那我肚子上那隻還在游移的手到底是誰的?難道……是剛剛一直瞪著我的女鬼嗎?看!這房間裡到底有幾隻鬼啊!!?
那老頭將放在嘴唇上的食指輕輕移開,指著我的右半邊似乎要我看甚麼東西,於是我跟著他手指方向轉了過去,這次…我真的嚇歪了!!
「你看到那個女鬼囉!?」憲哥二次把棉被蓋住頭驚呼。
看!要是我看見的是那女鬼就好了!但我看見的卻是緊閉雙眼裝睡的阿銘,嘴角洋溢起杰哥的笑容,左手還像個少女似的放在唇邊,原來…在我肥肚上的手根本就不是鬼手,而是他的鹹豬手,而現在!他的手就他碼的快要摸到我弟弟頭上了!!!
「看妳娘勒!」我抓起阿銘的鹹豬手直接從床上彈了起來,還用了一招肥仔過肩摔,阿銘裸著下半身整個人就這樣摔到阿砲身上,碼的,這傢伙居然還給我硬了!
「喔痛!胖子你是怎樣啊?」阿銘那時嚇得瞪大雙眼。
「你還敢問我怎樣?你這個死變態亂摸我的身體在幹嘛?」我氣得破口大罵。
「哇靠,那阿銘是怎麼搞的?」聽故事的我也忍不住驚呼起來。
我那時見阿銘緊張的說不出話來,結果他突然哭喊著說:「不是我!不是我!是她是她!是那個穿紅衣的女鬼附身在我的身上才會讓我做出這種事情!」阿銘那時聲嘶力竭的指著老頭旁邊的空氣大喊。我看了一下那個臉色蒼白的老頭一眼,那老頭聳聳肩似乎不知道阿銘到底在公啥小?而我那時才發現原來阿銘根本看不見那個老頭,也就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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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稱有陰陽眼這件事情從頭到尾根本就是在唬爛大家的!!!
我氣的再揍這個噁心的騙子一拳後穿起褲子跑到小木屋的客廳去睡覺。隔天一早,終於醒來的阿砲拿著牙膏牙刷看到我躺在客廳的木椅上,好奇問我怎麼睡在這邊?我沒回應他,只叫他記得把臭東西給收回拉鍊後方。
後來那個早上大家吃著民宿老闆娘準備的餐點,氣氛格外凝重,平時的陽光男孩阿銘被我又摔又揍後整個人靜的跟一個不知道怎麼與三次元交流的阿宅一樣,其他三個女孩發現氣氛不對後,紛紛關心到底發生了甚麼事情?我沒說、阿銘也沒說,當然那個睡到被一個人摔到身上也不知道的阿砲更是甚麼也不知道!
我收拾好行李自己下山回家,正當我要離開小木屋時意外發現牆上掛著一張全家福,其中中間站了一個男人那正是昨晚那個解救我免於性騷擾的老頭!我好奇的問老闆娘那老頭到底是誰?老闆娘表示那是他的丈人,但去年因攝護腺癌過世,後來我才明白那晚聽到的水滴聲……原來是漏尿的聲音……之後我下了山就去附近的超商買了幾包成人紙尿褲燒給了那個老頭,感謝他那晚的幫忙。
「喔…哪那個阿銘你還有繼續跟他聯絡嗎?」我好奇的問。
「沒了啦!哎看!一個會扯一堆謊言想性騷擾你,這種人還要連絡幹嘛?我又不是傻B!但我有聽阿砲講後來那個阿銘常常在新聞上出現,但那些新聞都是在報導同志大遊行的事件,說是阿銘老是披著彩虹旗只穿一條內褲跟著一旁的猛男接吻見證愛情。」
「嗯…雖然沒有陰陽眼,但上電視倒是穿得挺養眼的嘛!」我的回答除了戴耳機繼續奮戰的厭祖沒笑,其他人都笑得開懷。
「那阿銘出櫃你們那群朋友有啥反應?」憲哥好奇的發問。
「碼的,全嚇傻了!還問我怎麼只有『喔』一聲?我說真的,我尊重他是同性戀這件事情,但也請他尊重我是異性戀這件事實!你要就去找同好,騷擾到我身上來可就讓我不爽了!」胖子講了一句十分有道理的話,讓我們不自覺的點起頭來。
最後天空漸起魚肚白,胖子的鬼故事讓我們徹夜未眠,當我閉上眼睛睡去時,只記得依稀聽見一些鳥叫聲,我開始期待接下來的夜晚還會繼續聽到怎樣的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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