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安，小龍，你起床了嗎？』
接起床邊櫃上響了好一陣子的手機，按下通話鍵的那頭傳來一把清緩舒和的聲音。
「嗯…」
我握著電話嘟囔了一聲。
窗外還是一片亮，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抱歉，小龍還在睡啊…對不起…』
聲音聽來就像他的話語一樣滿懷歉疚。
「不…是該起來了…幾點了？」
睡意像晨霧般慢慢散去，我睜開眼睛尋找著床前的電子鐘。
到底睡多久了？頭昏昏重重的。
『差不多三點半囉！』
對方的聲音像是帶著一點點的笑意，我一直以為不管對誰他都是這樣溫柔如水，是直到很後來才發現他對我總是比其他人又多了那麼一點不同。
『小龍慢慢來，還要再睡一下嗎？幾點過去接你比較方便？』
每次都是以我為優先考量的問話方式，這種體貼我只能在他身上找到。
「沒關係，我要起來了…」
我翻身從床上坐起，晃左晃右地動著脖子。
「跟你約五點OK嗎？」
洗個澡換個衣服，這個時間應該差不多吧！
『嗯，OK啊，那五點我到樓下接你喔！待會見！』
「拜，待會見。」
切掉電話，我走進浴室裡沖澡，當舒服的水溫兜頭灑下時，腦袋也漸漸地清醒了過來。
原來現在已經是隔天下午啦…那我應該睡了24個小時了，除了中途醒過來上廁所再發個簡訊給他。
很久沒有睡得這麼久了，難怪剛起來時感覺頭很沉重，不過現在已經好多了。
洗過熱水澡之後，隨意將頭髮髮梢的水珠擦乾，就這樣讓它垂散在肩上。
雖然知道可能會被他唸，但真的沒有吹乾頭髮的習慣。
『小龍你喔…每次都不把頭髮吹乾不但會感冒，以後還會頭痛的…』
總是像個老媽子一樣的唸著我，然後又耐心溫柔地幫我將垂肩的長髮吹乾。
記憶中從二十歲之後還會對我這樣做的人，也只有他一個。
剛洗完頭髮不想綁起來，所以只有順手拿梳子梳了一下，隨意抓起黑色的T恤跟牛仔褲套上，巡視並關上了所有的門窗，電器電源也都全部切掉，當一切都檢查過後，我用鑰匙鎖上準備下樓。
屋子又再次回到一片冷清。反正應該又是好一陣子不會再回來了。
連眷戀與難過的感受都沒有，轉身進入剛好上來的電梯之中。
『小龍晚安，肚子餓了吧！想吃什麼？』
下樓的時候他已經到了，輕輕為我打開車門，帶著從容和緩的笑意。
「嗯…我想吃咖哩。」
雖然真的餓了，但大概是太久沒有進食的樣子，食欲不算好。
直接還是想到吃咖哩開胃吧！想起那種誘人的濃郁香氣，肚子竟然在這時候不爭氣地咕噜叫了兩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龍從以前到現在真是一點都沒變呢，還好家裡什麼都可能沒有，就是咖哩一定會記得幫你準備！』
剛好是紅燈休息停下的空檔，他哈哈大笑著，又伸手揉揉我的髮，『知道你頭髮又沒吹乾，想帶你去餐廳吃飯的話冷氣一吹你一定會感冒的，還是回家一邊煮咖哩一邊幫你吹頭髮吧！』
「只有你會對我這麼好…」
如果在家，我一定會整個人窩進他的胸前抱著他；但現在在車上，於是我緊緊地握了一下他放在排檔上的右手。
『傻瓜，不對你好我要對誰好啊？寵你就是我的特權啊！』
即使已恢復到綠燈在路上邊開著車，他還是分神伸出右手揉揉我的頭髮，然後對我露出笑容。
其實從以前到現在沒變的人一直都是他…不管是溫柔恬和的笑意，單薄清瘦的身型，對喜歡的事物的熱愛與堅持，還有一路走來對我的寵膩和縱容…
(在體內流動卻沒有出口的空虛的風，總是能在他身上得到撫慰，然後轉化為更加深沉的無聲嘆息，無止無終地不斷吹送…)
到家已經快要七點了，一進門之後他第一個動作就是進浴室裡拿出吹風機，打算幫我吹頭髮。
「哎啊…都已經乾得差不多了啦…」
這是真的，雖然方才路上車子裡只有吹送自然風，不過氣候低冷的夏末傍晚，即使並沒有開車窗吹風，長過肩下一些的頭髮也差不多都乾了。
『不行不行，髮根的地方還是吹一下好了…反正我也喜歡幫你吹頭髮…』
舒緩的語調，像一字一句都要想過才說出來一樣。其實我一直很喜歡聽他說話，即使比起其它人他並不算多話，即使我從來都沒把這件事告訴他。
坐在他的身前，趴在他的大腿上，我常都覺得自己好像會就這樣睡著一樣。
頭上的暖風哄哄地吹著，洗髮精的香味混合著他身上好聞的肥皂香，總會讓我有一種很接近安心的感覺…
『小龍不要睡著啊…先吃飯好不好？』
很神奇地他總能抓住我快要睡著的瞬間，關掉吹風機對我這樣說著。
語調還是一樣帶著一點點笑意的感覺。
「嗯…」
我抬起頭看了他一下，不知道為什麼，似乎在他身邊就很容易讓我想睡覺。
然後一個吻落在我額上。然後輕輕地拉起我。然後再獨自走進廚房。
其實我們都會做菜，更多時候如果他工作早點結束或者在家，我們還會一起下廚。
十之八九他會讓我決定菜單，但十之八九我會選擇他喜歡吃的東西。
所以我覺得自己做得最好的料理，除了本身喜愛的咖哩之外(其實咖哩似乎也沒有什麼做得好不好的)，當然就是他最愛吃的蛋包飯。
『其實只要是小龍做的都非常好吃，我都很愛啊！』
更多時候他是這樣說的，臉上滿足的笑容就像他說的話一樣，讓人連一絲懷疑的可能性都沒有。
不過像這樣剛回來的晚上，通常都是由他下廚。而我則是回到房間裡面，拿了慣穿的家居服走進浴室，簡單地又沖了一次澡。
雖然都是自己的衣服，也是洗好乾淨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只要是從那裡穿回來的，我就是會再沖澡換掉，久而久之就成了這樣微妙的習慣。
很快地又走出了房間，貌似咖哩還沒用好，所以便先走進了書房。
在這個3LDK的空間中(3個房間附廚房客廳)，除了我跟他的房間之外，小的那個就成了擺放衣物的更衣間，而大一點點的另一個就成了書房。
說是書房，其實反而更像是我的雜物間，因為他不在時我通常都待在那邊。有時窩在軟軟的懶骨頭沙發裡聽音樂看書或漫畫，有時甚至只是盯著牆邊水族箱裡的魚兒，就可以渡過一整個白天。
又因為我是個不擅收拾的人，所以常常裡面都是書本滿地亂放，或者CD到處散落的”慘狀”。只是這些對他來說都是見怪不怪的情況。
果然…開了燈一看，零亂的房間又恢復到原本整齊的模樣。該放哪的東西都正確地歸了位，懶骨頭上的抱枕坐墊似乎也換洗過了。
簡直就像童話中所說的，神奇的家事小精靈一樣。
走過去用手指點了點映照出藍色螢光的水族箱，魚兒用牠特有的緩慢速度遊了過來，隔著玻璃在我面前的水世界裡與我沉默對望。
在我不在的時候，總是一個人為我打掃收拾，甚至還幫我的寵物餵食換水…
環顧著這熟悉的空間，我彷彿就能看見他孤單卻帶著寵膩的身影，以他獨有的從容溫柔穿梭在這個房間中…
由體內無處可去的風轉化成的深沉嘆息，再次滿滿地溢出了唇邊。
『小龍…』
感覺他來到我的身後，我轉身回頭摟著他的頸項吻了上去。
相彷的身高，粉色柔軟的唇，細軟的髮絲，同樣來自北海道札幌的乾淨氣息。
「謝謝你，我好感動…」
放開他的唇，我埋在他的頸窩間，嘴唇似有若無地擦過他頸邊細緻的肌膚說著…
已經不是第一次的半故意動作。
『傻瓜…咖哩已經好了，我去洗個手，小龍先去吃吧！』
不著痕跡地拉開我，習慣性揉揉我的髮微笑之後，身影消失在房間門後。
即使並不明顯，我還是知道他的步伐比平常快了那麼一點點，心跳也亂了節拍…
坐在餐桌前，我隨意舀了一匙冒著熱氣香氣四溢的咖哩，說不出來的酸酸的笑了。
而回盪在內裡深處的無聲嘆息，仍舊如山谷回音般無法盡散。
吃過晚餐，一起看了一齣實在說不上好看的DVD，便打算回房睡覺了。
有時候我真的覺得我跟他是幾乎完全相反的人，不僅個性如此，作息也是。
以前我總是能摸多晚就摸多晚，就算隔天要清晨五點起床，我照樣還是隨我高興三四點上床；但他卻會倒回推算該就寢的時間，至少要睡飽七個鐘頭才行。
跟他住在一起之後，這方面倒是被他調整得很正常，尤其現在工作時間差不多都很固定的他，每天晚上幾乎都在十一點左右上床。
關了燈，他一如以往讓我靠在他的胸前，向左側身環抱著我。
然而我卻故意從他敞開的領口吻上，左手也不安份地探入他的睡衣裡，來回輕撫著他的腰部。
我是體溫偏高的人，然而他的體溫卻略略偏低，每次只要接觸到他平滑沁涼的皮膚，就讓我覺得十分舒服。
『小龍，別這樣…』
有些加快的紊亂呼吸聲中，他用右手將我別有含意的左手拉回胸前，將我更緊地抱住之後，低下頭來吻住我。
不同於愛人的French Kiss，他的吻總是輕輕柔柔地落在我的唇上，如同珍而重之的天使之吻。
我感覺到他的心跳和呼吸已經慢慢平靜下來了。
『我知道這三天你很累了，早點睡好嗎？』
輕輕柔柔的語調，讓我怎麼也沒法不說好。
「嗯…」
放鬆了自己的思緒與身體，我告訴自己不急於今夜啊！反正還有時間…
鑽回他的胸前，找到那個最讓自己安心舒服的位置。慢慢地柔軟的睡意伴隨著他的心跳聲漸漸籠罩了我。
『乖，快睡吧…』
輕輕地落了一個吻在我額上，然後又將我輕輕地環抱在他的胸前。
『晚安，小龍…』
這是我每次在睡前聽到的，他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總是以我為第一位優先考量，在別人面前或許顯得疏離淡漠，但在我身邊總是溫柔體貼到不行，每晚擁著我入眠，甚至連性命都願意二話不說地交給我一般…
打從心裡愛著我的情人，千葉 涼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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