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戀中的男女因男方被徵召入伍而被迫分離,遠方戰場音訊全無,女孩癡等無望,只得帶著腹中孩子嫁給適時伸出援手的珠寶商人,後來男孩負傷退伍,這才驚覺人事已非。賈克德米三十三歲勇奪坎城影展金棕櫚獎的《秋水伊人》,就是那種一年看十次也不厭倦的芭樂片(更何況這次「女神殿影展」邀到的可是五十週年紀念的數位修復版,由賈克德米和阿涅絲娃達的兒子馬修德米擔任監修),它之所以能成經典,除了德米把簡單且老梗的故事情節處理得清麗脫俗,更重要的原因在於,德米確實拍出了有情男女因命運捉弄而無法終成眷屬的憾恨,在看似俗套的發展中銳利戳破愛情某部份的虛假與脆弱,再繼而給予敦厚的寬容與無奈的惆悵。
《秋水伊人》原名「雪堡的雨傘」,賈克德米精心打造充滿浪漫氛圍的粉色系視覺風格,協同鋼琴家米榭李葛蘭以無話不歌(所有對白都是脫口而唱)
的方式寫下歌舞電影全新一頁,大編制管弦樂伴奏優遊在爵士、古典、香頌間神妙至極,為男女主角分離、重逢的今昔兩場重頭戲所創作的淒美動人主題曲
(I’ll Wait For
You)更是琅琅上口。開場德米以垂直俯角漫看雨中行走的芸芸眾生,眾色雨傘繽紛奪目,片尾加油站雪夜重逢淒豔斷腸,凱薩琳丹妮芙因此片一躍成為世界巨
星,片中造型總是跟房間、壁紙、窗簾等相互呼應,多重層次深淺不一,真正落實了萬紫千紅四個字。
凱薩琳丹妮芙從來就不是天才型、爆發力強的女演員,但這個角色還真的非她莫屬。且看本文最後內嵌的那支預告的前幾秒,她頭披婚紗直視觀眾的神情,真
的美到令人說不出話來。在那個片段之前,還有另一個類似的片段,發生在她和善良的富商共餐時,當對方為她戴上皇冠,她也是用這樣的眼神直視觀眾。那是一種
冰冷的、節制的、理性的、自覺的美。就像冰雪女王一樣。
《秋水伊人》是賈克德米第三部長片,也是他首部作《蘿拉》的延伸與變奏。兩部電影其實都環繞著愛情是否能夠取代此一主題,藉由 Marc Michel 扮演的侯朗(Roland Cassard)這個角色貫穿了起來。
侯朗在《秋水伊人》以富商樣貌視人,不僅對雪堡一對落難母女伸出援手,還不計女兒早已大腹便便而娶之為妻。在餐桌上,他緩緩對未來的丈母娘唱出曾經
愛過一個女孩叫蘿拉的往事,此時畫面上出現了彩色的波默海耶廊街(Le passage Pommeraye
)空景,那是南特最知名的景點,也是賈克德米的鄉愁。
當年侯朗還年輕,在南特游手好閒,意外與青梅竹馬瑟西兒重逢。瑟西兒已是單親媽媽,化名蘿拉在酒吧跳舞維生,等待著情郎回歸。蘿拉對侯朗並無舊情,
侯朗同時間認識了另一位瑟西兒,只有十四歲與母親相依為命的女孩。瑟西兒的母親對Roland有好感……。蘿拉後來跟一個愛她且願意接納她兒子的美國水手
走了,十四歲的瑟西兒則離開南特去了雪堡闖蕩天下,侯朗也準備要離開這個傷心地。
幾年後,無業青年侯朗成為了留著小鬍子的富商侯朗,儘管外表變成熟了,稚嫩的嗓音卻顯現他的純真。他來到雪堡又遇見了一對母女,母親對他感興趣,女
兒珍妮薇癡癡等著尚未歸來的愛人。彷彿要彌補先前在南特所經歷的遺憾,侯朗以不求回報的寬容感動了大腹便便的珍妮薇,總算抱得美人歸。至於珍妮薇的前男
友,那個從軍遠赴戰場卻因傷與情人失聯的傻小子基,回到雪堡發現人事已非,幾經自暴自棄總算在教母過世後振作起來,娶了早已對他有意且看顧教母許久的善良
女孩。
從黑白到彩色,從舞到歌,從南特到雪堡,從《蘿拉》到《秋水伊人》,從曾經叫瑟西兒的蘿拉到日後才會現身的珍妮薇,幾個女孩竟是彼此的過去和未來。
如果蘿拉的愛情是童話,那麼珍妮薇的愛情便是現實。當然那是前電腦、前手機、前網路年代的愛情故事,在那樣一個通訊不容易的前提之下,時間往往成就了神話,然而更多時候愛情會被現實、被時間、被生活所擊垮。
愛情原來很短促,短促到好幾年後的聖誕雪夜,珍妮薇來到基開設的加油站加油,進到店內想要多話幾句家常,基深怕妻小馬上就要回來,催促著對方應該儘速離去。
《秋水伊人》乍看是走瓊瑤路線的歌唱言情片,男女主角遭逢人生打擊隨即各自更換對象婚嫁,相形之下,兩人各自的結婚對象,原來才是貨真價實的癡情種。愛情究竟是否能被取代?有些人可以,有些人不可以,男女配角(也就是他們各自的婚配)的癡情,對照出男女主角的實際。賈克德米一方面解構了神話,一方面卻又成全了另一種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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