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消沉的街 因為必然，因為命運是絕對的跋扈，因為在愛中，刀痕和吻痕一樣，妳都得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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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個人站在斑駁的牆壁面前，望著那日期已經好久沒有更動的月曆，上面積了一層厚厚的一層灰，嘆了一口氣，終究還是沒有勇氣直接翻到月曆的最後，能夠接受事實和親眼看見事實去面對還是有差距的。

那月曆放著有著一張紙，一張割斷她的根的紙，上面這樣寫著，查封所有的回憶，勒令停止所有情感，即日起驅除出境，否以多情罪處置，判割心之處分。

轉身回頭看了一眼廚房，彷彿還能看見奶奶還健在時坐在小椅子上，吹著電風扇撿菜的模樣，那是好久以前的記憶了，是六歲的她剛搬進這棟房子的事情，後來奶奶就長年臥病在床了；看見母親在廚房裡忙著熬醫治外公癌症的偏方草藥，那時整個廚房都難聞著藥草味，有些燒焦的苦味，她覺得那是因為那爐上熬的其實是母親的心，看見年夜飯的時候，父親總是為她夾著菜，和她說每一道年菜後面的涵意，那有著一向疼愛她的父親望女成鳳的期待，也有著為人父母每年看著自己的孩子又長大一歲的欣喜，太多太多的回憶，順著她沒有關上的後門，隨著風吹進了她的心裡。

風帶來回憶的味道，那是隔壁鄰居種的芒果成熟的味道，以前她是這條巷子裡的孩子王，打架從來不輸給男生，總愛帶著巷子裡的孩子去偷摘那未成熟的青芒果，那是一種帶著好玩的成就感，雖然她知道等芒果成熟了，鄰居一定會分送大家品嚐，而母親總是會拿著果汁機，為愛吃冰的她做一份芒果冰沙，然後愛憐地看著從外面野回來的她，吃著冰沙那臉上幸福滿足的笑容。

長大後的她旅行了各地，吃過各種冰品，可是她記憶中最好吃的，還是那每到夏天，從外面邊跑邊喊著媽媽我回來了，而媽媽笑盈盈地端在手中的那碗芒果冰沙，還記得她到台北唸書的第一個夏天，她回到家，看到媽媽從冰箱裡拿出芒果的時候，竟然哭了，那是一種叫家的味道，一種只有媽媽才可以做得出來的，她一邊吃著，一邊掉淚和笑說著，「老媽，我們一起去台北賣冰好了，永康街的芒果冰算什麼，妳的芒果冰比它好吃上一百倍，我們店裡的生意一定是一路發。」，媽媽臉上泛著溫柔的笑看著她，摸摸她到肩的髮，沒有說什麼。

長髮到腰了，她也成為別人口中和母親一樣溫柔成熟的女子，可是她記憶中的母親卻不再是那個能端著冰品等著她回來了的女人了，何時母親的臉上爬滿了皺紋，母親的烏黑秀髮被染白了，母親瘦小的身軀躺在白色的病床上，顯得特別刺目，那該端著冰品的美麗的手，被針筒孔佔據了，那應該溫柔安詳的臉龐只剩下被痛苦折磨到扭曲的臉龐，她多不想承認那是她最愛的母親，儘管臉上的輪廓有跡可循那曾經秀美溫柔的臉龐，她忘了她花多少的力氣，讓微笑代替淚水，她坐在母親身邊削著水果，柔聲細語的說著她一天的趣事，就像是幼時母親在她耳邊低語細訴的那些床邊故事那樣溫柔。

天色漸漸有些變暗，晚風莫名地吹急起來，吹起月曆上一張張的紙，她的眼被強迫印進那張她到現在還是沒有心理準備要去面對的紙，那張被法院查封的封條；母親的長年臥病在床，把家裡的積蓄掏空了，積了一堆欠債，還是挽不回母親的生命，而隨之而來的喪葬費，只是讓她連最後這棟父母年輕時候辛苦買下來的房子都賠進去了而已，而母親過世後，沒多久和母親一向恩愛的父親也因為傷心過度一起走了，她一個人搬離了這個傷心地，如果不是接到法院拍賣單，她大概永遠都沒有勇氣再走進這門口。

她當初走的時候沒有帶走這的任何東西，怕觸景傷情，所以屋內的擺設除了多了灰塵外，並無任何變動，就連全家福照片都還安好掛在牆上，她在關上後門準備離開的時候，望著那曾經熟悉如今陌生的幸福微笑最後一眼，深深吸了一口那記憶中幸福的香味，這些年來流浪居無定所的她，竟有些恍神的心安。

Lavando 2002/06/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