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總是會用一個生活習慣、一件小事、一首歌等大大小小的不同來記憶經過生命中的每個人,不管那個人是曾經的戀人還是愛過妳的人,還是討厭的人,而總是會習慣迴避,關於那些想起還是會有些在意和心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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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坐浴室的小椅子上,我一個人已經洗衣服洗了兩小時了,由於白色是最偏愛的顏色,所以每次洗衣服總是會多耗些力氣,把一個個過程小心翼翼執行著,手就這樣浸泡搓揉著,腦子裡無聊地小小發起了呆。
大部分的人都認定了,我是個愛撒嬌又不會做家事的嬌嬌女,而平日的生活總是忙碌不已,個性裡有些特質總是衝突著,像是戀人和朋友認定我有些工作狂的那面,總是希望我能讓自己好好休息。
記得前幾年的生日,當時的戀人甚至許了一個願望,就只為了我能不要那麼忙碌,好好陪他一次,其實那又何嘗不是歷任情人許過的相同願望,只是難得這些年來,放自己大假的我,卻沒有成全了誰,就只是每天在屋子裡早睡早起三餐正常,做著運動看著書,整個人像是在執行什麼新生活運動一般。
看似很無聊規律的生活,朋友每個都嚇到對於我的執行率,其實也沒那麼難,簡單的生活反而讓我有真的活著的感覺,即使是一個人煮上幾道菜,看著電視,隨著劇情哭或是笑,但至少不會想著今天是否吃過飯了,然後反覆地做著那些被遺忘的還以為是在夢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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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過於安靜時,我跟著滿屋子的物品兩兩相望,打開衣櫥,塞進的彷彿許久不見的寂寞,曾經跟最愛的那個男人說過那般真心的情話「只有你不在時,我才會寂寞」,只是他不見已久,而我也早已習慣自己攀著床沿捲縮睡著了。
滿屋子的物品有時比我還不甘於孤單,畢竟它們盼了那麼久才有個人陪伴,所以它們總是一有空就和我說起那些過往,那個被我藏得好好的,放在床底下,卻因為大掃除整理屋子被翻出那箱被整理好就不曾再打開過的箱子。
打開箱子,我看見十九歲時和我住在一起兩個月過的那張娃娃臉─人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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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我是真的很笨拙倔強的,對於愛情。
我跟一個我很喜歡的男孩在一起,他叫做樹,是唯一讓我一見鍾情愛上的人,我們之間有太多的相似點,喜歡同樣的顏色、愛喝同樣的飲料,不用開口都可以知道的彼此的想法,甚至名字有相同音的字、經常拿著電話在兩端做一樣的事,永遠我們都有說不完的話,那麼多相似當然也包括了個性。
我們都太過驕傲與倔強,所以當一個小小誤會再我們之間出現的時候,誰也不願低頭,就這樣說出了分手兩個字,愛情破滅的好快,都是惱對方的,為了什麼不願再多珍惜這份感情一點,說句對不起呢,就只是逞強了不開口。
和他分手以後,我像是詛咒了自己的愛情,每段都不超過三個月,短至三天,長至二個月的戀愛都談過,誰說了喜歡我,就只是笑笑接受了,然後再反悔,因為每當對方問我,想去哪的時候?總是很習慣帶著那個人去了我已經和樹去過的地方,然後在我們第一個擁吻的地方,讓另外一個也親吻我,直到看見樹的臉孔,我開始掉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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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豪是誰呢?曾經我以為他是天使。
不過他其實是我高中時的一個學長,大上我兩屆,人斯斯文文的,不高卻有著好比例的身材,白皮膚配上一臉溫和像,總是很溫柔討著一票學妹的歡心。
只是他老愛坐在這個每天都只望著窗外或是捧著一本怪怪課外書發呆的我,他這樣說我,每天他都在想這個學妹到底是裝在氣質,還是就真的那麼孤傲呢,想呀想呀地竟然就把我想進了心底。
他畢業後,考上北部一所不錯的大學資訊系,像是每逢佳節倍思親一般,一些固定的節日總是會有通電話打給我,只是我大部分錯過為多。
在台北的他,其實也交過幾個溫柔可人的女友,這些都是後來我聽他的室友八卦給我聽的,只是我實在無法想像那個對我總是溫柔貼心的男人,是怎麼把用另種溫柔冷漠的形式傷了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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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中部921震災重創,我看著高樓轟一聲的垮了,從我家開始數過去的每棟房子沒有一棟是完整的,夜半的那些慌亂的哭聲和叫喊聲,聽起來像是場惡夢,那後面足足半年,總是不安穩。
而他靠著一張我們要去冬山河玩時買的地圖,騎著摩托車回到我身邊,沒有安慰就是陪伴,那些瑣碎的需要處理的雜事。
「我們在一起吧。」
「我是個失去愛人與被愛能力的人。」
「沒關係,我願意等妳。」
也許是怕再失去些什麼的心情,他藉著風把心事第一次告訴了我,而我們也這樣像是達成了什麼交易,我接受了他的陪伴。
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並無太多身為戀人的自覺,也許是他的等待關係吧,他在等我真的愛上他,所以我們不親吻擁抱牽手,他就是溫溫柔柔幫我把一切準備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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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的我剛好在重考,為了讓安心唸書,我上了台北,跟人豪一起住。
他是個很聰明的人,大學還沒畢業就開始幫人寫程式,賺的錢做了些投資,竟然也在台北用著貸款的方式買了一棟小公寓的一層樓,所以我和他各住一個房間。
我相信每個人的成功都是有原因的,而他來自專心一致,總是在夜裡,房裡的燈沒有熄滅,可是我一覺醒來總是有早餐放在桌上,和細細叮嚀著什麼的紙條,曾經懷疑過他是哪來那麼多的體力。
但是當他同學跟我說,他啊!為了妳什麼都可以。
那天早晨,我睡到凌晨四點半就怎麼都睡不著了,第一次開了爐火,煎了顆蛋,那蛋其實焦味十足,難吃至極,和他每次煎的糖心荷包蛋簡直就不是一家人,但是還沒來得及丟掉,他就搶著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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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他的好,我沒有什麼好報答的;就只有當著一個讓他驕傲的女友而已。
別人的女友會撒嬌要男友幫忙做什麼,我卻總是希望少點他的負擔,所以我學會了煮整桌的菜、會漂亮的洗好每件衣服。
我經常會用著很小的事情記憶著一個人,像是洗澡的時候,總是習慣洗了兩遍,才會覺得污垢都被清楚了,那是樹孩子氣的堅持,而我用那樣一個親密的小動作記憶著那個17歲的戀人。
至於人豪,就是做家事吧,我再也無法為此後的任何一位情人,熬一碗湯還是洗一件衣服,甚至是對自己,也都無法像對他那樣用心伺候著。
只是這樣感恩似的報答,他又怎麼會沒感覺。
「妳是我的寶貝,讓我疼著就好。」
他這樣笑著跟我說,其實我偷翻過他的日記,在一次打掃時,希望她愛我,那整頁滿滿寫著,即使是感動,能做的還是只有為他停留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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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身邊我停留了一年多,最後還是因為樹分了手。
曾經我覺得他有權利恨我,可是他沒有,像是我們不曾在一起過那般,他不曾拿著戒指跟我求婚,畫好一整張藍圖那樣真心放在我面前過,我們之間就像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一樣。
「學妹。」
他這樣笑盈盈喚著我,而這些年我也還見過他好幾次,甚至是他的預定再過兩年就要結婚的女友,有時候學嫂會跟我抱怨說學長一點都不溫柔,我總是笑笑地說要幫學嫂報仇,卻想起他以前那些很溫柔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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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陣子,已經定居在台北的他,回台中時順便拿了喜帖給我,那是第一次他提起了我們之間的那件事。
「這家的燉牛肉味道有點像妳每次煮給我吃的。」
「妳後不後悔當初沒有選擇我?」
「我其實當初誰也沒選,只是不忍心看你愛得委屈的臉龐罷了。」
也是第一次,我說了一直被他誤會的事。
那時候太年輕,總是以為受了傷就會一直記著誰也不愛了,一直辜負著他,不擅長表情情感的我,一直在想,會有報應的吧,這樣真心卻在我這無限委屈的他。
最後,我發現自己唯一能做的竟然是非常自以為是的還他自由。
但我還是沒能把心還給他,甚至不敢問他一句,你是不是真的快樂。
「妳,一點都不溫柔,老是這麼倔強。」
他依舊還是嘆息。
「我,一直都很溫柔,且半點堅強都無,只是何必什麼都要說個清楚明白,你應該是最懂得的,如果你一直望著我的身影的話。」
我是真的很寂寞,面對著一個個說愛我的人時,卻沒有個人真正懂得,有太多的埋怨在一段又一段的感情裡,而也許是我先錯了,在累積了一份又一份的感情回憶後,逃不過自己給自己的枷鎖。
糖 04.0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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