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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知識最有價值?」這個問題似乎成了長久以來哲學家們爭論不休的話題。然而這個問題卻又和我們每一個人息息相關,因為決定了知識的價值後,才能決定學校課程的內容。學校教育只擁有有限的時間及財力,面對知識的多樣性價值,自然必須做出選擇。如果我們的教育沒有一種高度理想性的哲學理念引導,學生重視的將只是大量知識的競逐及財富、物質的累積,至於靈魂,則往往流於現實的墮落了。
舉例而言,若檢視目前國內教育的課程內容,會發現資訊科技已成為現代人必備的求生工具,各級學校不可不教的熱門課程。然而一味坐在電腦前建構屬於自己的世界,減少了與外界互動的機會,使我們看到越來越多既是電腦高手、同時也是法律低能兒的大學生,因為不當使用電腦(例如在網路上張貼誹謗他人的言論、利用網路販賣大補帖與盜版色情光碟等)而觸法,這些學生的電腦知識高度發達,但法律常識及人文素養卻極度匱乏,他們的心智成熟與使用工具威力之間顯然存在相當大的差距。然而資訊科技不正是我們千挑萬選後才列入學校課程的嗎?為什麼反而使某些人的價值觀失落了?這個問題正可提醒我們:「生活在一個訊息越來越多,意義卻越來越少的時代裏,要確定知識的價值,就更需要哲學的引導。」
西方長久以來將有關神學的抽象觀念視為最重要的知識,直到啟蒙運動時期科學迅速發展,一方面破除了過去的迷信,另一方面人們也樂觀地相信科學終究能夠掌握自然發展的規律,於是科學成了最具價值性的知識,從此以後科學始終在學校課程中佔據重要的地位。然而過份迷信科學的同時,卻又容易使個人主體性被忽略,因為人的心智是多麼精密且複雜的組成,未成熟的科學根本無法完全掌握人或自然世界的全貌。因此Dewey強調個人的主體性價值高過科學,所以最有價值的知識莫過於兒童與外界互動後所獲得的生活經驗,因此學校應採用「活動課程」使學生所學與生活中的經驗相符。然而這樣的課程卻在1958年蘇聯發射第一顆人造衛星後引起美國人的質疑。批評Dewey的教育太過軟弱,使美國兒童在科技競爭上處於落後的地位。此後的課程觀點再度回復古希臘博雅教育模式,強調啟發理性,藉由閱讀偉大著作或重視有助於發展心智的基本知識等。
由上可知,課程內容的選擇與當代的哲學思潮密不可分,正印證了Dewey所言:「哲學是教育的指導原理,教育是哲學的實驗室。」而現代教育強調培養學生成為一”完全人”的目標,竟又與古典教育目標不謀而合,在我們繞了一大圈之後,卻又回到原點,證明了老祖先的智慧果然具有極高的價值,是我們不可忽視的。
九年一貫課程於九十學年度開始實施,其中以課程綱要取代課程標準,在某種程度上就有些哲學性的意味。因為綱要只是提示原則,提醒教師或課程設計者在設計課程時有所依據,但並不詳加限制如何設計其內容。因此課程內容雖然呈現出多樣化,又不脫離基本原則。而課程目標也從過去僅重視認知面,轉而同時強調技能面及情意面的目標,甚至後者的重要性更凌駕於前者。我們可以說:這正是因應時代潮流而產生的改變。畢竟情意目標較認知及技能目標有著更高程度的涵養性,對一個人的人格發展、價值觀的養成更有絕對的影響。尤其今日我們的學生身處於一個政治及經濟混亂的環境,若缺少一種反省自身及社會的判斷力,就容易陷入恐懼不安的情境中,甚至產生極端懷疑及冷漠的態度。
課程中的哲學精神正好可以縫合個人與社會之間的缺口。因為哲學可以協助人以智慧求自身真正的安慰與希望,使人建立一個真實的自我,使自己足夠堅強,以應付外在世界的變動。而所有課程觀都與哲學觀存在某種聯繫。哲學中探討知識來源,則直接影響了課程設計模式;哲學中的認識論,探討知識的價值,則影響課程內容的選擇及組織;而哲學中對知識類別的定義則影響課程的類型。因此哲學可說是課程的基礎,離開了此一基礎,學校課程將無以為立。
過去我們的教育過度迎合現實,成為功利主義下的產物。使學生成為待價而沽的商品,學生求學是為隨時準備將自己出售給叫價最高的企業。教育成為媚俗之事,成為只教授就業知識與技能的工具,完全失去了理想的色彩。舉例而言:過去大學聯考中最熱門的電機系現在已由資訊工程系取代,原因是未來的就業市埸大、薪資高,對生活較有保障。於是我們看見一堆學生整天坐在電腦桌前,彷彿那就是生活的全部。隨著電腦犯罪案件日益增加,似乎也突顯出一窩蜂趕時髦的教育背後產生的問題。另外,據報載我國近年參與國際奧林匹克物理大賽的資優學生,在選擇得以保送進入的大學科系時,皆未考慮物理系而選擇醫學系、電機系等傳統熱門科系,令頒獎的李遠哲博士也不禁大嘆:學術性科系終究敵不過功利主義下現實的誘惑。
這些訊息透露了什麼?我們的教育是否真的能夠堅持均衡發展的原則,而非輕易與現實妥協?如果我們的教育始終缺少一種高度理想性的哲學導引,未來恐怕難以再產生一位本土的諾貝爾獎得主,這將是多麼令人惋惜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