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北極燕鷗,旅程20000公里,北極地區往返南極地區
血一絲一絲沾在竹片上下滑,把冰涼的表面暖得微溫,迪達拉縮著肩膀攤在椅子上,一個暗部抓著他的額發拉起他的頭。“你還是覺得不說要好些?”他拍一拍迪達拉的臉,手指觸著嘴角的傷痕,指甲橫在已經止了血的傷口上,用力掐,一直掐到血絲順著手指滑下來。
迪達拉閉著眼睛不理他,那個暗部聳一下肩,示意另一個把夾棍撤走。
“你已經不怕了,是嗎?”那個暗部捏著迪達拉的下巴,又拍一拍他的臉。“那么我們換個玩法怎么樣?很有趣哦~”
又有什么新的花樣嗎?迪達拉抖了一下,那個暗部嘻嘻地笑出聲,向旁邊的醫療暗部點點頭,那個醫療暗部轉過身去,般出一個木匣子,打開,一排一排的鋼針列在匣子里,火光一閃,凍得人心都結起冰來。
那兩個暗部相互對視一眼,一個從匣子里拈出一根針伸到火上去燒,迪達拉從發絲的縫隙里看見那根針被火焰舔舐著變成紅而且亮的顏色,冷汗從皮膚里滲出來,在下巴上匯成一滴掉到胸口。
針的話,會刺到哪里呢?他緊張地盯著紅到几乎要熔化的針,身體不自覺地僵硬起來。
“你想刺到哪里呢?”那個拈著針的暗部轉著眼睛看他,迪達拉感受到那目光,很劇烈地顫抖一陣,那個暗部的面具里傳出了悶悶的笑聲。“選擇題,第一問,手指,眼睛,還是你手上的嘴?”
“不能刺那兩張嘴。”另一個暗部不知什么時候繞到了他的身后,他捏著迪達拉的下巴抬起來,撩開他額前的長發。“不能刺他手上的嘴,那個要解剖了研究,損壞了我們是要挨批的!”
“不可以嗎?一點拷問的樂趣都沒有了。”燒著針的暗部垮了一下肩,然后又興奮起來:“不過如果得到許可就沒問題了吧?等下你去拿,在那之前……”
迪達拉覺得面具空洞的眼睛后面,目光集中到自己僅存的左眼上。他的心里突然翻起冰淵一般的恐懼。
迪達拉的話,還是銀色的眼睛更美。
迪達拉盯著那根燒紅的針在火焰里晃著,全身的肌肉都緊張起來。站在他后面的那個暗部扳住他的下巴,他使勁拗住頭閉緊眼睛,那個暗部用兩只手指扳開他的左眼。
“乖乖的哦~不然我可不知道會刺到哪里去哦~”前面那個暗部提著燒紅的針,揪住迪達拉額前的金發往后拉,強迫他直視著將要刺進自己左眼的凶器。
針尖是赤金的,燒得几乎要滴下來,迪達拉繃緊了身體瑟瑟地抖,恐懼拽住他的靈魂往冰淵里拖,他全身冰涼,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了。
“乖哦,不要動哦~”那個暗部說話的語氣几乎是愉悅的,或許在笑。
針尖慢慢地靠近,懸在與眼球一線之隔的半空里,迪達拉的眼皮感覺到燃燒一般的灼熱,更加恐懼的僵硬起來。針尖的顏色慢慢地變得微紅,熱氣減弱了一些,迪達拉的汗水更洶涌地擠出來,沾濕了他破破爛爛的前襟與后背。
“你不要逗他了,把他嚇瘋了可就什么都問不出來了。”后面的醫療暗部提醒他,遞上一根新的,燒得發亮的針。
“那你們不就用不著等那么久,馬上就可以進行解剖了?這種少見的朮還是活著的時候研究比較有效吧。”那個暗部換了一根針,醫療暗部拿了冷掉的針退回去。“不過,算啦,反正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死,及時行樂才是現在要做的事情吧~~”几乎是歡愉的態度,紅燙的針又懸在眼前,保持著危險的距離。
那個暗部稍稍提起針尖
那根燒成赤紅色燙得快要融化的針刺進了迪達拉的瞳孔。
“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終于肯叫出來了~~”拈著針的暗部興奮地搖后面的同伴。“對嘛,這樣才有拷問的樂趣嘛~~”手指捻動針尾,讓針尖在瞳孔里轉動,那個暗部摳住迪達拉的頭皮,指甲刺進肉,血液從縫隙里涌出來。“再叫啊,再叫几聲來聽聽,這就是拷問的樂趣啊迪達拉你懂嗎?”
天空里一縱而逝的鳥。掉落的白色大羽毛。箭形葉子開白花的慈姑。布滿血絲的翠色眼睛。拉壞了拉門的房間。撫摩過臉頰的粗糙手指。掉在掌中紅得快要滴出血的紅椿。浮在水面斷了頭的花。消失在天邊的天鵝。三代風影又恐怖又安詳的臉。滴到臉上的黑色指甲油。烏鴉在頭頂嘯叫。川之國的雨和下弦月。鳥居里扭曲的光線。蠍子吼他不許閉眼。紅玉蘭紋痕清晰的花瓣。鼬的紅色發繩。紅豆湯甜到發苦。繡球花碩大的藍朵。清涼雨滴掉進衣領。封面上妖精一般的女性傀儡和后面怨靈一樣的女性傀儡師。蠍子用頭撞他捂著護額的手。水盆里泡著微甜微澀的刺槐花。草藥在鍋里悶悶地熬。被燒焦了嫩肉的飛蛾。蠍子用手擋住他的眼睛。石燈籠里漸次熄滅的燭火。土黃色的指飛機滑過天空。蘋果的汁液沾在唇角。葉尖上圓潤水滴掉在石面滴嗒一響。鳥居美到恐怖。黑夜中兩把濕透的紅傘。胡楊樹干枯的姿勢迎向殺機四伏天空。閃光的碎片穿過他的身體。紫色電光從雷云里游下來劈在地平線上。岩之國腹地吹來熱風。山洪里的感覺就像是魚。血很溫暖。雨下得鋪天蓋地。
迪達拉,我有沒有跟你說過,大雨過后,沙漠里那些植物會開出非常美麗的花。
大雨過后,那些植物會開出非常美麗的花……
那個暗部拍拍迪達拉的臉,然后拔出那根已經冷成鋼藍色的針。“怎么就叫不出來了。”有些遺憾地說,拿起毛巾擦手。迪達拉的血混合著眼淚流下來,沾染了那些傷痕。“又哭了,這么就哭出來,一點拷問的樂趣都沒有了。”
“岩忍的天才迪達拉沒有受過刑訊的訓練。”另一個也放開他的眼皮,甩甩手。“他大概覺得自己永遠都不會被抓住吧。……你們兩個快點治,等下拿到了許可還有的是時間玩。”頓一頓又說:“如果昏倒了就弄醒,連醫療部的針都借出來了,感覺不到痛那我們不就虧大了。”然后對對方說:“我去拿許可,你耐心點。”
迪達拉聽見一聲回答,冰涼的手指蓋住他的眼睛。
清晨的風吹著樹林嘩嘩地響,蠍子睜開眼睛,耙一耙頭發。眼睛里澀澀的,他再閉一下,然后睜開。他撐起來,下床,咚一聲坐到地上。
右腿使不上力,他突然想起,那已經更換成了傀儡的東西。他連上查克拉的線,活動一下加固材料的關節,爬起來,端起杯子想喝一些水。
那玻璃的杯子從他的手指按著的地方出現了裂紋然后碎掉了,連同里面的水流了一地。
傀儡沒有觸覺,因此下手不知輕重。蠍子用沒有替換的左手扳著右手的關節,有些僵硬,他捏住左手的手腕,用捏碎杯子的力道捏下去,然后放手。手腕上出現了紅紫的一圈淤痕,他近乎著迷地看著那傷痕,再把手指印上去,試探性地按一按,很疼。
迪達拉腿上的淤上,不知道好了沒有。蠍子一邊穿衣服一邊想,突然咬一下嘴唇,皺緊眉。
蠍子!蠍子你為什么還在想他!!蠍子把左手小指放到牙齒間咬到血液順著掌心的起伏流到手腕然后掉下來。我為什么還在想他?他舔一舔傷口,血味很甜,就像曾經嘗過的蘋果那樣引誘一般的香味。
你有沒有想過去救迪達拉?
我想過。想過又能怎么樣。去救他?
去救他……
蠍子甩甩頭,繼續穿衣服。迪達拉的望遠鏡放在枕頭邊,蠍子拿起來看一看,決定不帶出去。在院子里轉了一圈,又覺得少了什么似的,心里空空落落的,于是蠍子又跑回來把它揣進包里。
飯廳里鼬和鬼鮫已經坐著了,蠍子拿了自己的那份早餐,坐到椅子上。湯面的味道還不錯,蠍子仍然拿了辣椒粉抖了很多進去,一直到面湯都變成了金紅的顏色。
鬼鮫篤一篤桌子:“蠍子,你什么時候喜歡吃辣椒的?”
蠍子瞪他一眼,把捏斷的筷子扔掉,又抽出一雙來拌著面。鼬也瞪鬼鮫一眼,把他連人帶椅子踢到外面。
飯廳里只剩下吸著面條的呼嚕聲,鼬吃到一半,突然放下筷子,坐直身體看蠍子。
“談談。”他敲一敲桌子。
蠍子抬頭望他一眼,仍然低頭一根一根地吸那些面條。“談什么。”
“有關你和迪達拉的事情。”鼬交錯著手指,看他。
“有什么好談的。”蠍子起眼睛晃他一眼。
“那你為什么還把迪達拉的東西帶在身上。”鼬勾起嘴角,似笑非笑。
蠍子噎了一口,埋下頭去,加快速度吃碗里的面,然后又端起碗來,把紅浪浪的面湯喝掉。“你想說什么。”他放下碗,扯出紙巾擦嘴。
“所謂的愛情,就是互相舍棄掉一部分靈魂,好接納另一個人的那一部分。”鼬靠住椅背,像是在回憶什么事情。“那是我愛的人說過的話。不是對我。”
蠍子盯住他,從下往上用目光洗刷了一道。
“做什么,我就不能愛誰?”鼬皺了眉,瞪他。
蠍子就笑了。“鼬,愛情這種東西,我不懂。跟一個忍者談論愛情也是沒有必要的事情。”他說,把那架望遠鏡拿出來,放在兩人的中間。“對于迪達拉,我只是習慣而已。他不在,我早晚也會習慣。”
“蠍子,在這個世界上,有一些事情你還不懂。”鼬撿起那架望遠鏡,捏在手里轉來轉去。“而有些事情,你一輩子也不會懂得。”
“那也不需要你來提醒我。”蠍子歪一下頭,瞇起布滿血絲的翠色眸子。
“是嗎?”鼬也歪一下頭,瞇起眼睛。
沉默。風呼悠悠的吹過樹林。
蠍子拉開椅子,把碗端去洗了放好,然后擦干手。他拉開拉門,出去,又拉上。
他聽見了鼬在里面喊:“你不要了的話我就把它拿回去了。”他沒有理,徑直回到房間里繼續做傀儡。那個傀儡不帶毒,也不裝暗器,和迪達拉那只沒有完成的黏土鳥一樣,是純粹賞玩用的藝朮品。他不知道為什么會做這樣的傀儡,只是做的時候就下不了手去裝那些傷人的東西。
莫非真的要去表演什么傀儡戲?他一邊笑一邊仔細雕刻傀儡的臉,做到一半舉遠了看一看,皺了眉,舉起來要砸,但還是收回來放在一邊,逃避一樣打磨起傀儡軀體上那些關節,打磨一陣,又把那傀儡的臉撿起來,仔細看,然后把它燒掉。
還是另外做一個吧。他到書格那邊抽出几本書,翻一翻,沒有一張臉是他心底的樣子。蠍子覺得煩,抽出迪達拉寶貝著的畫冊翻,有的是花,有的是鳥。
喜歡花,喜歡鳥,迪達拉還是個單純地喜歡著這個世界的大孩子。
如果不是因為做了忍者,應該沒有人會愿意主動傷害這個笑容比陽光還燦爛的孩子。
可是不做忍者,他就不會遇見他。
蠍子伸手到臉上,沒有摸到迪達拉的望遠鏡,伸手進口袋里翻,也沒有找到。他到房間里找了一圈,想起早晨吃飯的時候被鼬拿走了。他跑到鼬的門口,敲門框。
“還給我。”蠍子說,向鼬伸出手。
“你不是不要了。”
“我沒說。還給我。”蠍子有些不耐煩,鼬笑了一下。
他拉開旁邊的抽屜,把望遠鏡拿出來還給他。
“既然是這么重要的東西,就不要輕易拿出來。”鼬說。他看見蠍子像捏著寶物一樣捏著那架望遠鏡。
蠍子在夾道里轉過身來。“鼬,我永遠都不會懂的事情里,包不包括愛情。”
鼬就笑了。
“你所無法懂得的,是你一直逃避的事情。”
厚重的大門吱呀響著被推開,有什么溫暖到發燙的東西撞到迪達拉身上。
“來感受一下吧,迪達拉。這是你久違了的故鄉的陽光。”拷問他的暗部撩開搭在他額前的長發讓陽光可以照到他空洞的雙眼。那個暗部解開他的手腳抓住前襟把他拖出去,迪達拉已經沒有咬舌的力氣了,那個暗部把勒在他嘴里的布條拆掉,粘連在布條上的皮也被一起揭下來,迪達拉抽了一口氣。
“把他綁在這里?”他聽到拖著自己的暗部問同伴。
“對,這里。”那個暗部回答,把他揪起來,按到一根柱子上,綁住手,腳踝,腰和膝蓋。然后,迪達拉聽見了腳步聲逐漸遠離。
身體越來越燙了。迪達拉甩一甩頭,把汗水甩下去。頭很暈,就像天地都在旋轉了。他垂了頭,汗水濕透了他的前襟和后背,浸得全身的傷口都開始疼起來。他想起和蠍子一起晒過的,川之國的柔和陽光,很難想象這竟然是同一個照耀天空的物體的光芒。他聽見有人開始在身邊吵鬧,還感覺到有人在用力搖他拍他的臉,可是這些感覺那么遙遠,就像要熔化在太陽的灼熱光焰里。他閉上眼睛,什么都不去想了。
蠍子呼啦一聲拉開朝向陽台的拉門,陽光很燦爛,沖散了屋子里腐味深沉的潮氣。那個傀儡坐在角落里,華錦和服裹住身體,淡金色的頭發披在肩上。它最終擁有了一張臉,卻是最平常的,普通傀儡師傅也刻得出的臉。蠍子刻不出心底的那張容顏。他連上傀儡線,讓那個剛剛制作出來的孩子走到陽台上,把無機質的白皙身體展露在溫熱溶液一般的陽光里。
風很涼,蠍子坐在陽台上,傀儡的頭發被風吹動著飄起來,露出后頸中間那個蠍子的紋章。蠍子抬頭看它,皺起眉。如果那些頭發可以再淡一些,再燦爛一些,就像那個時候靠在自己肩上的迪達拉的金發,那就最好了。他想,可是那個傀儡的長發已經是他能找到的最好的了。他操縱著傀儡坐下來,關節咬合摩擦發出悶悶的聲響,蠍子伸手去摸它臉上那些表示著分離的縫隙。
如果迪達拉的臉上出現這些縫隙,那會是什么樣子?蠍子用手蓋住傀儡的臉,咬住嘴唇。他在想他。過了那么久仍然在想他,想得胸口悶悶地痛,或者不能算痛,蠍子不知道那應該怎樣形容。
書格上的書,桌子上剝落的油漆,五斗柜里買給他的小零件,種在地板破口里的繡球花,書上的筆記,枕頭旁邊的護額和望遠鏡。屋子里充滿了迪達拉的氣息。蠍子甚至還翻到了几根迪達拉的金發,夾在畫冊里印著黑曼佗羅那一頁。蠍子拈起那些發絲,它們在陽光里淡成白金的透明顏色。他記得很久以前到砂之國的藥用植物園里找材料時偶然聽見几個女忍在說那些藥材的花語,黑曼佗羅暗示著不可預知的死亡與愛情。
不可預知的死亡,以及,不可預知的愛情。
蠍子閉了閉眼。他承認自己的確是已經太習慣迪達拉了。風吹過樹林,光穿過鳥居,蝶飛過窗櫺,水滑過空氣。露珠在石面上撞碎發出滴嗒一響,他總能想起那些細節,就像初見時那樣明晰。
在這個世界上,有一些事情你并不懂得。而這些事情當中,又有一些你一輩子都并不會懂。
這些永遠也不能懂得的事情里,包不包括胸口的痛和不可預知的愛情?
喂,還有冰袋嗎?拿過來!
糟了,脫水了,你快點把醫療部的叫過來!!啊~~還是把他送過去算了!
媽的,還什么都沒有問出來呢,死了怎么辦!
我怎么知道總之別讓他死了就沒問題了對吧!
好吵。迪達拉動一動手指,眼皮掀動几下,有個人一拳打到他臉上,他整個人都歪了一下,扯著刺在手臂里的針撬動一下,攪破了血管,額頭上的冰袋滑到了臉旁邊。
“你還跟老子玩中暑?”那個人伸手掐住他的脖子使勁搖。“你發燒啊,你再燒起來啊!”
“喂,你放手吧,再搖他的脖子就被你搖斷了。”另一個人岔進來。
那個暗部停一陣,哼一聲,用力甩兩下,放手。迪達拉重重落回去,頭撞在牆壁上咚一響。
“喂,他現在沒事了吧。”那個暗部問旁邊的醫療忍者。
“那個,我覺得還是再觀察…………”那個醫療忍者聲音怯怯的,說得戰戰兢兢。
“那就是沒問題了。”那個暗部拔了插在迪達拉血管里的針,揪著他的頭發拖下來,迪達拉反射性地撐一下地,手指觸到地面時像被電打到那樣痛了一下,他想起被撬開的指甲,最后一次按回去之后是沒有治療過的。他抬起手,那個暗部用力把他摁下去,他急忙躲開兩只手,手肘撞到地面,剛剛復位的肩膀又抽抽地痛起來。
那個暗部把他拖到外面,仍然綁在那根柱子上。
“我就在這里看著,看你怎么玩中暑。”那個暗部搬了椅子過來坐在前面,迪達拉感覺到兩道視線一動不動地停在自己臉上。
中暑還能怎么玩?不就是太陽晒的嗎?嗯。迪達拉垂下頭讓頭發搭下來擋開刺得他的臉痛起來的猛烈陽光。汗水又從皮膚里涌出來,沾濕頭發和衣服。他甩一甩頭,汗水從下巴上滴下來,在地上激起小小的一點,又很快被高溫蒸發掉了。他覺得身體極快地燙起來,流汗已經不能讓他的身體散發出熱量了,他覺得頭暈暈的,那種天旋地轉的感覺又浮現出來,讓他覺得連呼吸都無法進行了。可是內心卻慢慢平靜,像死寂的海水。
突然間迪達拉聽見了拍打翅膀的聲音從天邊傳來,一群天鵝呼啦啦地從他身邊擁過去,飛向天空盡頭的另一邊。他轉頭去看,一堆白色的大羽毛從天上飄落下來,像紛紛揚揚的雪。
第十二章 海鴉,散布于北大西洋,幼鳥從岩壁上直扑入海
蠍子看著鏡子里的男人,突然覺得好笑。起初,自己開始玩傀儡的時候也聽老師同學說過,有瘋狂的傀儡師把自己的身體改造成傀儡。這樣的事情,他是不太相信的,畢竟他從來不知道除了自己的奶奶千代,還有誰能夠那樣瘋狂。他伸手摸到自己腹部的那一塊,現在那里是一個活動的門,一根用作戰斗的管子代替了用作維持生命的內臟。
現在我也只是一個傀儡而已,除了頭、心臟還有左手,所有的機體都已經不是人類的東西了。他想,套上大氅,又把它脫下來扔在旁邊,翻出平時的衣服套在外面,戴上手套遮住那些不屬于人類的零件。“曉”的崩潰只在一夜之間,零死的時候他突然感覺到一種無法壓抑無法形容的喜悅與輕松,他踩過那些沉沉的血污離開,可是那時他已經不能感覺到血的溫度,接連不斷的戰斗已經傷害了他的身體使他不得不把自己也改造成了傀儡。他覺得這也沒什么不好。至少,他在任何時候都不用擔心沒有傀儡可以用,也不存在受傷的問題,他只要替換掉損壞的零件就好,沒有必要去治療。
他在臉上畫了濃紅的油彩,背起裝傀儡的箱子,化裝成流浪的傀儡師,鼬在對門的房間里喊他,他在夾道上停下來。
“你要去哪里?”鼬問他。他的左額上挨了一刀,厚厚的繃帶纏在上面,血一點一點往外面滲。
“你呢。”蠍子回頭看他。
“這個,是迪達拉寄放在這里的東西。給你吧。”鼬推出一個盒子,打開。盒子里面是非常小只的黏土動物,很精致,蛇,鯊魚,黃鼠狼,蠍子,鳥,就像在諷刺“曉”根本就是一個動物園。蠍子從里面捉起一只,那是給小孩子的玩具。蠍子拉開卷軸,把動物收進去。
“我要回家。”鼬說,回到屋里繼續收拾東西。他向蠍子擺擺手算是道別。
回家。鼬還有一個可以回去的地方,雖然有很長的路要走,但仍然有人在那里等他。蠍子捂一捂眼睛,從夾道里走出去。他已經沒有回去的地方了,沒有什么人在什么地方等他。
或許迪達拉愿意等,但蠍子不知道他是還活著還是已經死了。
蠍子捂住胸口。那里很不舒服,非常非常不舒服,一想到迪達拉就會很難受。他覺得那只是因為習慣,習慣了迪達拉長期在身邊吵吵鬧鬧,突然有一天他不在了,那當然會覺得這個世界空空蕩蕩的,比原來大了好多。
可是又不像。習慣迪達拉的感覺和習慣血腥習慣戰斗習慣傷痛習慣死亡并不像。可是哪里不像,蠍子又說不上來。他只是知道自己無法和習慣血腥習慣戰斗習慣傷痛習慣死亡一樣去習慣沒有迪達拉。
莫非莫非,這就是他一輩子都不會懂得的愛情?
蠍子不知道。
川之國的雨總是來得無聲無息,蠍子望著從竹葉尖滴落的水,水很涼,鑽進衣領流過表面在本該變的溫熱的時間里依然冰涼。蠍子拿出傘,撐開。
雨敲在樹葉上的聲音就像是流沙,綿綿地落一陣,又落一陣,時大時小,時徐時疾。蠍子用力踩著石板路面上的積水,濺起水花沾濕綁腿和衣擺,腳上濕漉漉的,浸泡那些加固材料的表面。蠍子放輕腳步走一陣,還是刻意加大力氣啪啪地踩著水。
路邊的石燈籠里有鳥在避雨,喳喳叫著互相梳理羽毛。蠍子想起那只飛蛾,扑到焰心里的姿勢虔誠得像是在殉著什么有關信念有關生命根源的東西。雨仍然下得忽大忽小,積水流過腳背,在陰沉的天光里折射著虹一樣的光彩。野生的大火草長滿了一整片山坡,在風雨里飄搖著,很妖嬈,像傀儡的舞蹈。
妖精一般的女性傀儡和后面怨靈一樣的女性傀儡師,如天空一般恆久的美麗和比煙花寂寞的短暫青春,誰又能分辨出誰比誰更美。誰的紅顏又能穿越時間。誰又能一如既往地愛那張老去的臉。
蠍子低下頭,他想他知道為什么那些女孩子耽于自己的美貌不肯面對時光流年。
化妝成流浪的傀儡師,蠍子坐在川之國邊境的小城里吃丸子,左邊是岩之國,右邊是云之國,他攤著地圖,思考該往那一邊。小孩子們在街上吵吵鬧鬧,一個女孩子滿臉通紅地把一只紙鶴塞給一個男孩子然后轉身跑開,那個男孩子拿著那只紙鶴,臉紅一陣,小心地捧著追過去。
蠍子勾起唇角笑了一下。他從包里摸出鼬還給他的黏土鳥,那只鳥的身體圓圓的,蠍子把它捏在手里轉來轉去。
我在想,如果我們現在就收手不干,十年二十年以后,就沒有人會記得我們了。那樣的話,我就可以和你一起表演傀儡戲,你也可以和我一起去看遷徙的鳥。嗯。
蠍子捏著那只鳥捂住胸口,那里很不舒服,非常非常不舒服,身體換成了加固材料的殼,可是,心里還是很難受。他開始明白,那種說不出來的空蕩蕩的感覺并不是來自身體,而是因為他的心受了傷。
蠍子收起地圖和鳥,把自從要回來就一直帶著的望遠鏡拿出來戴在臉上。那架望遠鏡是依照迪達拉的臉做的,并不適合蠍子,蠍子仍然把它戴在臉上,調整固定器找到最合適的位置。
他想他應該去一趟云之國,去看一看那些勾著迪達拉的婚的鳥。
蠍子到達云之國的時候南方的候鳥正要進入這個大陸最北端的國家,天下著雨,他在貧民窟里找到落腳的地方。同樣選擇了貧民窟的還有一個流浪的歌女,他碎碎地撥著懷里的琵琶,連成調。
蠍子看到她的左手無名指上纏著紅色的絲線。
蠍子啊,聽奶奶說啊,每個人的左手無名指上,都纏著一根紅線。紅線的另一頭啊,連著你要愛的那個人。
可是你并沒有告訴我,如果我愛的那個人的手上并沒有纏著我的紅線,那我該怎么辦。是放棄那個人去找纏著那根紅線的人來愛,還是斬斷兩人的紅線糾纏在一起?
蠍子望著那個女人的左手,那只手很靈巧,扣在金屬琴弦上,叮叮當當地撥弄出些聲響,時有時無,時斷時續,時隱時現。
“我可以看你的左手嗎?”蠍子問她。
那個歌女回過頭,嫣然一笑間眼波流轉。她把左手伸到蠍子的唇邊。“只是左手嗎?”她移到蠍子旁邊把下巴擱到他肩上,蠍子移開一些,讓她靠不到自己。
“我只想看你的左手。”蠍子握住她的手拉下來,他低頭,撫摩嫩白手指上那條深紅的絲線。那絲線纏在皮膚表面,鮮亮如血。那就是所謂緣分的紅線?
“你不知道嗎?”那個歌女嘻嘻地笑了。“每個人的左手無名指上,都纏著愛情的紅線。”
“我不相信這些。”蠍子放了手。“人生只是一台大戲。”
“啊,果然是年輕的傀儡師。”那個女人抽回手,把無名指靠近嘴邊,伸出舌頭舔舐那條絲線。“我相信。那個在紅線另一邊的人正在等待著我的愛情。”妖嬈目光從金發的縫隙里穿過,看蠍子的臉。“可是,它斷了。你可以幫我接起來嗎?”
蠍子笑了。他從里面的衣袋里摸出迪達拉的發繩,在她面前晃動。“我已經有紅線。”他說。他把發繩纏到左手的無名指上,鮮亮如血。
“你沒有看到它斷了嗎?”那個女人抱了琵琶,碎碎地撥著弦。她故意聳起肩膀,讓和服從手臂上滑下去,露出胸口和背。
“那就接好它。”蠍子轉過臉,摸出圓滾滾的黏土鳥在掌心里轉動。
那個歌女呵地笑了一聲。“你們這些男人啊,就是這個樣子,明明想要得不得了,卻非要裝作道貌岸然。”她信手撥了弦,唱一首艷麗的曲,往蠍子身上靠。
蠍子把她推回去。
“怎么,你又不要了嗎?” 她抱著琵琶半側著身,金發從白皙的背上滑下來。
蠍子背上裝傀儡的箱子,撐起傘。他聽見那個女人的聲音冷清了,寂寥了,唱紅塵可笑,唱痴情無聊,唱一生驕傲。他伸出左手,看那條接好的發繩。
一條紅線就代表了愛情。
所謂的愛情不過是經不起風吹雨打的花。無怪好多明艷一時的美人選擇逝于華年。
清晨的空氣特別地冷,蠍子撥一撥火堆,木柴□劈啪啪流出些火星,匯在些許暗淡的光焰里。天地間只有風聲,樹葉簌簌地顫,像流沙。蠍子習慣性地抬頭,然后愣了一下,低下頭又撥一陣火。
樹枝上已經沒有迪達拉挂在那里以扭曲的姿勢保持著微妙的平衡了。蠍子又開始覺得胸口有點空空的,他閉著眼在樹干上靠一陣,打開箱子翻出那個傀儡組裝好,操縱著在旁邊坐下來。
火光昏黃微微翻著金紅的顏色,照在傀儡的表面,金色發絲的陰影擋住它的臉。蠍子覺得心里稍微好了一點點,雖然只是這樣安安靜靜地坐著,也不會那樣……蠍子想一想,再想一想,還是沒有找到比寂寞更合適的詞語來形容。
我是不是真的太過于習慣迪達拉了?
蠍子轉頭去看那個傀儡,那個傀儡安著一張最拙劣的傀儡制作者也可以做出來的,平常到不會有人記得的臉。可是恍惚一看,還是很容易就認成了迪達拉。
你們這些男人啊,就是這個樣子,明明想要得不得了,卻非要裝作道貌岸然。
我想要什么想要得不得了?
莫非我真的是依著迪達拉的樣子來做的它?
蠍子操縱著那個傀儡站起來,仔仔細細地觀察。除了那張臉,所有的部分都很相似于迪達拉,連頭發也是專門找了和他相似的淡金顏色,削成同樣的長短。蠍子把那張臉取下來,從箱子里找出工具。
迪達拉的臉呢,眼睛要再大一些,眼尾要再上挑一些,唇角要再精致一些。臉要再圓一些,捏起來軟軟的…………蠍子咬一下嘴唇。篤篤地敲打一陣,再砂平那些粗糙,蠍子把那張臉再裝到傀儡的頭上,背著光看過去,那個傀儡的樣子,就像是迪達拉再次出現在他面前。
蠍子几乎移不開視線。火的光芒在傀儡身上畫出淡淡金色的輪廓,而這時太陽已經從群山的另一邊升起來了,白的,像被剝了皮切開肉露出骨。
一群白色的鳥扑打著翅膀飛過他們頭頂的天空,掉下來一些細小的羽毛。那些羽毛稀疏地在他和它之間沉澱,蠍子突然覺得那個傀儡的眼睛里有迪達拉看著扑火飛蛾時天真的殘酷神情,在那天真和殘酷的背后是深不見底的悲憫。
蠍子捂住胸口縮起身體。
迪達拉
我,想去救他。我想去救迪達拉。
蠍子覺得眼尾又熱辣辣地燙起來,像是要滴出血。他伸出右手去摸,有透明的液體沾在他的指尖。他把手舉到面前,那些微微發亮的水滴挂在加固材料的外殼上緩慢地下滑,像情人纏綿的吻。
第十三章 濱鷸,旅程10000公里,北極地區往返非洲海岸
岩之國的城鎮仍然是那樣氣候干燥而炎熱,春季的風刮來大量的沙土在街道上沉沉浮浮,有的時候遮天蔽日。
蠍子跑進旅舍,上了樓,進屋關門。那個傀儡坐在陰影中,低垂著頭,蠍子沖了澡洗掉沙塵,操縱著傀儡讓它站在向光的地方。他拉開卷軸,咬破左手拇指在那些文字上一划,一堆暗器叮叮當當地掉了一地。蠍子把這些暗器撿起來,一樣一樣裝在傀儡的身體里,拿出工具開始改裝。
手臂里貼上放出符,關節里裝上刀,改造過的強力引爆符裝在身體內部的空腔里,四肢裝上毒氣管,口中藏了毒針。喂過毒的表面白得像洗淨的骨,死人眼球鈍光一閃。
蠍子操縱著傀儡轉几圈,很好,看不出和一般觀賞用的傀儡有什么區別。他摸出進城時撕掉的蠍子紋章貼上去,然后展開卷軸,把傀儡收好。
悄無聲息地潛入忍村,村子里還留有那時他們戰斗留下的痕跡,二代土影爛了一半的臉還懸在崖壁上,迪達拉轟塌的高塔上還留著焦黑的痕跡,鳥掉下去爆出來的彈坑浮土上剛剛長出第一層草。
躲在陰影中看恢復了精神的人們擠在街上吵吵鬧鬧,蠍子突然起了惡作劇一般的想法,如果現在把那個傀儡推到人群中間,那些人會有什么反應。尖叫著逃開?或者有不怕死的人拿出千本苦無手里劍一邊逃一邊砸過來?他突然想笑,又突然覺得悲哀。迪達拉那樣,又開朗又溫和又可愛像單純地睜大眼睛看世界的動物幼崽的孩子,居然回被怕到連雕刻著相同面孔的傀儡都可以嚇得戍邊的忍者臉色青白。
蠍子避開那些人群和光亮,在牆角放下一只黏土鳥,翻進中央辦公樓。
暗部的工作區,應該是在底樓吧。聽迪達拉以前說過的。
蠍子在空無一人的走道里慢悠悠地穿行,細微的腳步聲震得樓道里的空氣拉扯著發出弦要繃斷的微弱嚶聲,一個暗部從岔道里閃出來,蠍子展開一張放出符,密密麻麻的箭朝那個暗部射過去,那個暗部翻身一躲,几枝箭插進他的腿和肩。
那個暗部捏住箭杆 子站在樓道中間,對他陰側側地笑 看到那個笑容,手指僵了一下,還是捏著那箭杆拔出來。
透明的汁液從分開的箭頭和箭杆里流出來,沾在皮膚上,很快就被吸收了。那個暗部捏住喉嚨掙扎,在地上翻動几下,四肢抽搐,然后突然放松,蠍子從他的尸體上踏過去,衣服下擺中伸出傀儡的手抓住暗部的腳拖在后面。走道的盡頭是密封的門,蠍子從暗部身上搜出卡,割下右手挖出眼睛,磁卡、指紋和瞳孔核對無誤,那道門猶猶豫豫地往兩邊分開,蠍子進去之后又合上。
暗部工作區里彌漫著很刺鼻的氣味,汗臭,血腥,消毒水,混合起來的氣味就像一個有活人居住的太平間,蠍子做尸傀儡時味道也比這個好聞。
在拷問部隊的工作區里找到拷問室和囚室的門,蠍子一間牢房一間牢房地看過去,大部分是空的,少數几間關著人,打得破破爛爛,只留了一口氣撐著沒有死。
迪達拉……不在這里……蠍子埋下頭,臉色陰得像雷雨前的天空。他隨手丟下一只黏土鳥,轉身回去,拉上門。
不在拷問部隊,那會是在什么地方?蠍子左右瞄著一個又一個房間,決定挨著找過去。他放出傀儡撞開那些門,一個一個地進去看。
醫療部隊的門里飄出一種防腐的藥物和強力的消毒水,高效的清新劑混合在一起的奇怪味道,蠍子覺得讓里面的標本腐爛了發出的氣味還要好聞些。他跨進那扇門,發現里面排列了許多隔開的小房間。是用于不同的研究而分隔出來的獨立研究室嗎?
蠍子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地看過去,在哪個門口愣了一下,然后把傀儡拉回來,立在門口。他推開門進去。
房間里的擺設很舊,一疊一疊的材料堆在牆邊長了霉,桌子上那些卻是新的,一枝筆放在寫了一半的最后一頁。蠍子把那疊研究報告拿起來,抖一抖,攤在手里一頁一頁翻來看。
翻動報告紙的聲音在安靜到令人耳朵發疼的辦公室里響得很尖銳。蠍子抬起頭,看架子上那一排瓶子里裝著的,泡在藥水里的標本。他把研究報告放回桌上,湊近那些大大小小的瓶子。藥水的顏色就像劣質的植物油,說清不清說濁不濁地黃著,標本泡在里面,懸在中間。蠍子湊近了臉,几乎是貼著瓶壁看里面那些器官。
帶著指甲布滿傷痕的皮,經過縫合的斷裂肌肉,小心地挖出來血管,剔得干干淨淨打著鋼針的骨,還有一只沒有經過解剖的,完整的手。左手。
蠍子伸出唯一保留下來的左手,隔著瓶子和藥水撫摩它。那只手扭曲著形狀露出手心里的嘴,舌頭上有被刺穿的傷痕,蠍子可以確定連那怪異的姿勢也是骨頭碎掉之后打上鋼針的結果。
迪達拉
把整只手都貼過去,蠍子的嘴唇更加靠近那個瓶子,曖昧的姿勢,似乎要隔著瓶壁和藥水親吻那只手。
天空里一縱而逝的鳥。掉落的白色大羽毛。箭形葉子開白花的慈姑。布滿血絲的翠色眼睛。拉壞了拉門的房間。撫摩過臉頰的粗糙手指。掉在掌中紅得快要滴出血的紅椿。浮在水面斷了頭的花。消失在天邊的天鵝。三代風影又恐怖又安詳的臉。滴到臉上的黑色指甲油。烏鴉在頭頂嘯叫。川之國的雨和下弦月。鳥居里扭曲的光線。蠍子吼他不許閉眼。紅玉蘭紋痕清晰的花瓣。鼬的紅色發繩。紅豆湯甜到發苦。繡球花碩大的藍朵。清涼雨滴掉進衣領。封面上妖精一般的女性傀儡和后面怨靈一樣的女性傀儡師。蠍子用頭撞他捂著護額的手。水盆里泡著微甜微澀的刺槐花。草藥在鍋里悶悶地熬。被燒焦了嫩肉的飛蛾。蠍子用手擋住他的眼睛。石燈籠里漸次熄滅的燭火。土黃色的指飛機滑過天空。蘋果的汁液沾在唇角。葉尖上圓潤水滴掉在石面滴嗒一響。鳥居美到恐怖。黑夜中兩把濕透的紅傘。胡楊樹干枯的姿勢迎向殺機四伏天空。閃光的碎片穿過他的身體。紫色電光從雷云里游下來劈在地平線上。岩之國腹地吹來熱風。山洪里的感覺就像是魚。血很溫暖。雨下得鋪天蓋地。
我在想,如果我們現在就收手不干,十年二十年以后,就沒有人會記得我們了。那樣的話,我就可以和你一起表演傀儡戲,你也可以和我一起去看遷徙的鳥。嗯。
蠍子又覺得眼睛里痛得快要滴出血了,他伸手去摸,干的,并沒有流下淚來。心里有空撈撈的感覺彌漫開,而現在他知道那是一種什么感覺了。那就像是,心和靈魂最脆弱最柔軟的地方,突然有什么不見了,留下一個不算大的空洞,他努力地想要忽視它或是找到什么東西可以把它補起來,可是越補,那個洞就越發地大起來,大到他的魂他的心整個地空了。
蠍子拉開卷軸,把那些大大小小的瓶子和研究報告一起收進去,然后卷好,綁上繩結,放進貼身的口袋。
門外面傳來喧鬧聲,蠍子走出去,沒有人,可是他感覺到了暗處的人類在密切注視著他。是看到監控錄象過來的嗎?蠍子挑起眼角,勾起手指顫一顫,守在門口的傀儡轟一聲炸開,煙霧和壓縮的毒氣隨著氣流在暗部工作區里彌漫開,中央辦公樓里嗚嗚地響起了警報。
走道里很干淨,蠍子上了樓,在角落里丟下黏土鳥。聞風而動的暗部潛伏在暗處,伺機而行。蠍子左右瞄一瞄,結上印,放在中央辦公樓和街道角落里的黏土鳥中藏著引爆符和毒氣管,它們在密封的黏土空腔里膨脹,然后撐裂了鳥的外殼把沖擊和毒送到空氣里。
忍村的大地晃動几下,稀疏亮著的路燈黑了。蠍子放出三個傀儡圍在身邊,提防那些無處不在的暗部。有的人在試探性的靠近之后被殺掉了,蠍子瞟一眼四周,勾著手指提起前面的傀儡擋住從前面沖過來的新土影。被砍傷的傀儡里露出毒氣管,蠍子歪一歪頭躲過土影的攻擊把那架傷了的傀儡拋到后面潛伏著很多暗部的角落。土影的動作很快,蠍子的動作更快,他伏低身體竄過去撞進土影的胸口,左手一收摳住他的臉,指甲掐進肉,六只傀儡的手從衣服里面伸出來架住他的身體。血順著手指舔過皮膚,浸進系在無名指上的發繩,蠍子皺一皺眉,把左手從那張臉上拔出來,在土影的胸口擦干淨。
他結了印,拋在后面的傀儡隨著忍朮的發動而爆炸,毒氣在大樓里吹散開。按著土影的傀儡上端手臂□一聲打開露出里面的放出符,喂了毒的箭一枝不剩地射出來,載在土影身上,像刺□身上的刺。躲過了毒氣暗部擁過來砍傷蠍子的身體,傀儡的外殼露出來時他們連怪物都沒有喊得出就被毒箭射中送到土影身邊。
右邊好象壞了。蠍子伸手去摸,果然被削去了一部分,若是正常人早該死了,而且現在似乎也不能跑動以免震壞其他的部分。他拉好衣服蓋住已經破裂的外殼走出去,岩忍村里又喧鬧開,有人哭喊著尋找家人,一些中忍和下忍忙著組織疏散人群,大部分在集合准備戰斗。蠍子突然想起那個惡作劇一般的想法,眼睛里微微發出光來,他拿出卷軸放出他最后的作品,那個傀儡的金發在黑夜里亮得像冰。
圍過來的岩忍倒抽了一口氣,有的人或咬牙切齒或驚魂未定地喊,迪達拉。
迪達拉
迪達拉迪達拉迪達拉迪達拉迪達拉迪達拉迪達拉迪達拉迪達拉迪達拉迪達拉迪達拉迪達拉
蠍子按住胸口。收著那些瓶裝標本和研究報告的卷軸在手指上留下感覺真實而灼燙。蠍子垂下眼皮,然后抬頭看那些圍在周圍不敢輕易靠近的忍者。他抬一抬頭,勾起一邊嘴角。真是來了好多人啊,所有的岩忍都來了嗎?
如果我們現在就收手不干,十年二十年以后,就沒有人會記得我們了。那樣的話,我就可以和你一起表演傀儡戲,你也可以和我一起去看遷徙的鳥。嗯。
迪達拉,我去看過那些鳥了。我想和你一起去。
哪,陪我一起去。
蠍子按住胸口。那里本來該是熱的。可是現在他只剩下掌心的微弱溫度可以溫暖那只泡在藥水里的手。迪達拉用那只手擁抱過蠍子,也咬過蠍子,可是以后再也不會咬他了。也不會擁抱他。
如果迪達拉不做忍者,就不會有人愿意主動傷害他。
可是,這樣的話,他和他也就不會相遇。
誰又規定了天空里的鳥與沙地上的蠍子不該相遇。
蠍子拿出卷軸放出剩下的傀儡,結印,使用風遁把它們吹到岩忍寸的上空 個暗部不顧有可能射出來的毒箭或是隱藏的毒氣管沖到蠍子身邊砍進他的右肩,在其他人沖過來前撕開的衣服里露出的傀儡表面驚得他把怪物這個詞喊變了調 顫動手指,查克拉的傀儡線操縱著那些類人的無機物撞在一起 個暗部用力抽著刀想拔出來,一只傀儡的手迅速竄出來按住他的臉 空里爆開非常大的火光,拖著煙氣掉下來的傀儡碎片就像祭典上的煙花 甲打開伸出彎曲的刀,切碎了面具和那個暗部的臉,然后丟出去,手臂打開露出里面的放出符,中空的杆里灌了毒的箭向后面那一群忍者飛過去 在傀儡里的引爆符從碎裂的容器里飄了出來。
蠍子從胸口把那卷卷軸摸出來,緊緊得握在手心里。他抬頭看著那些引爆符,像握著戀人的手在看祭典上的煙花。
那些數不清的引爆符無休無止地從天空里飄落下來,紅色的紋章時隱時現,燃燒著閃亮著,在黑夜里映得蒼白的符紙更加雪亮起來,像飛過天空的一群白色大鳥紛紛揚揚飄落的遺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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