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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5-18 15:50:09| 人氣1,830| 回應1 | 上一篇 | 下一篇

華麗與荒涼並存,現代詩裡的張愛玲──論王珊珊的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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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閱讀珊珊的詩,你或許必須有一個心理準備,她的詩與一般同世代七年級的女性詩作有相當的不同,當七年級的女性詩人陷溺在自我夢囈、都市荒蕪與情慾耽溺的書寫時,我們可以看見她一首首從主題到語言如繁花盛放般的詩作誕生,其實在台灣詩壇是一件相當欣喜的事。閱讀珊珊的詩,你很難理解於她的年紀與詩作的成熟度可以互構,換言之她是早熟的,而且世故的,但早熟與世故中卻又帶著天真與誠懇,看來二律背反的生命形態,卻巧妙地統合於她的詩作之中,我們可以先閱讀一首她較早的作品〈遞嬗〉:

 

明天
嚐遍了黃昏的溫存
從黑夜走來
用凋謝前的最後一朵花瓣
撕開鵝黃色的傷口

鳥鳴
流了出來

 

整首詩可以看出她的早慧與靈動,把抽象的時間傷逝悲感,透過具象化的黃昏與黑夜之對照,提煉到了哲學思辨的高度,花瓣的凋謝更加孤寂於一般詩人筆下的落葉,而時間的遞嬗就在就在生命的傷口中繼續流逝,永無休止。如果此詩只停在第一段的書寫,雖然亦為佳作,但時無法突顯珊珊在新詩書寫上的細膩與聰穎,第二段的鳥鳴,突然以聽覺的動態把前述的視覺賦予了一種突來的變動,原來世間萬物都不斷地在時間的流逝遞嬗中,繼續活出自己的生命形態,就一如鳥鳴穿越了靜止的空間,積極地驚醒了所有停在悲傷中的心靈。最後兩句不僅是一種生命的觸動,更是作者藉由瞬間的聽覺留下給與讀者的驚奇與留白,使此詩的餘韻更加無窮。其實,她的詩作有一部分仍舊建築於平日的生活中,與一般新世代詩人所不同的是,珊珊並不會刻意去營造一個晦澀的,只有她自身能夠理解的詩境,也不會故意去扭曲語言與意象的使用,以造成一種極度雕琢的語句,她既不追求形式的晦澀,也不營造內容的無解,反而藉著一種自然且跳躍性的心靈,毫無做作地流洩成詩,使讀者相當容易進入她所營造的詩境空間。像是〈七月‧很懶〉:

 

所以七月不適合急速飛行

適合以一種淡雅

的懶

癱在隆重的人生

版圖之上

我猜,一夥課本即將

錯過今天的

筆尖...

 

連「懶」都可以用「淡雅」來形容,完全可以看見作者巧妙的靈感與構思,炙熱的七月正好是大學生的暑假,夏季的熱往往使我們的活動力降低,暑假又是一個適合學生開始慵懶的季節,熱與慵懶在珊珊的筆下居然可以這麼的優雅,縱使人生的版圖如此隆重,但如同爵士曲調般隨機出現的慵懶,卻讓人不禁感覺是一種燥熱時的靜謐,甚至更進一步地去反省生命的活動是否過於急促,是否應該一如作者構築的詩意般,輕鬆寫意地去找尋一種自我調整的方式。而〈雨中側寫〉也是一首敘寫生活的佳作:「你總悄悄哭泣/於小屋熟睡之後,擦拭/逐北的指針/把半個世界靠在背後/讀一床月光/再偷偷握進我的/掌心」,當世界都在熟睡之時,你的哭泣才能呈現出真正的孤獨,我們往往在深夜才能感受到世界的沉重或者蒼涼,也只有在月色或路燈的光暈映射時,我們才在孤獨中想把握自身存在的重量。〈自由心證〉則是珊珊對於大學生活的隱性批判:

 

分數,真那麼重要

升學的阡陌交錯

導師的口諭、研究計畫

變成了一張床

考試、報告、出席率

躺著卻睡不著

五分埔裡
學位, 三件五百

 

雖然作者提出一個相當直接的質疑,對於分數的重要性產生懷疑,但這樣直接的問句,並不妨礙此詩詩意的傳達,尤其是把研究計劃比喻為一張床,想必只要是大學生都會產生會心的微笑,的確,台灣的教育制度把大學學位變成逐漸一文不值的廢紙,連現在正在就讀的大學生也高度地懷疑自身存在的價值,學位變成廉價的服飾,甚至於是用錢就可以隨便購得。珊珊身為一位大學生,以詩做這樣的批判與針砭,並且藉此詩關懷台灣教育的墮落,的確與其他新世代詩人的創作思維有極大的不同。又如〈雨中受難──獻給母親〉:

 

南山烈烈

總將歲月種植於每個隱晦的長句裡

妳落盡滿身的汗珠,如雨

打響十點的嬰啼,我將月光為筆

寫下關於長詩怦然心動的

第一行
 

飄風發發

從聲嘶力竭的尖叫聲中奪門而出

當痛楚穿越妳的影子

初生與

死亡,只一線之隔


我仍舊偽裝成妳的步履

甚至記憶

形成另一種,堅忍的色彩
 

而時間慢慢地熟著

若嬰孩的蠢動能甜蜜妳微雨的肩

我踩著風,眺望蘭陽之寬闊,與
妳慈愛的眉...

以《詩經》之詩作為引起,透過一種較為隱性的敘事,將母親懷胎難產,以生與死的對比,把自身對於母親的感謝,藉由「堅忍」二字的傳成提煉出來,詩作雖然簡單且節奏清晰,但畫面感強烈,並且也透過蘭陽的雨、風和寬闊,把地理結合對於母親的愛,達成雙重指涉,一方面向母親的堅忍與愛致敬,另一方面也把蘭陽這塊孕育自己成長的土地,象徵為大地之母,然後把真實的母親與大地之母兩者的形象重疊,完成了這一首令人動容的佳作。

 

  而情詩是詩人永恆的主題,尤其是愛情,新世代詩人往往最擅於以詩表達屬於後現代式的男女情慾,以及自身隱晦且私密的個人情事,卻常無法喚起不同世代讀者的共鳴。但珊珊的情詩卻存在著兩個相當特殊的特色:高度敘事性與具象畫面感,換言之她的情詩可以使讀者像是在讀一個男女情愛的糾葛與故事,也同時把強烈的畫面與空間感深植於讀者的想像中。就高度敘事性而言,〈過往〉一詩的開頭:

 

我用雙手

捧起六年的眼淚

每一滴,都訴說著

遺失記憶,以及積欠的

所有你以雨水灌溉

的年輪

 

作者先點出了兩人交往的時間共是六年,然後把所有要說與未說的敘事及記憶,置入那主體的眼淚與客體的雨水中,然後藉著高度節奏感的連續性語言:「愛情太短,遺忘卻/太長,舊相片裡封存了/一首情歌,唱著那年無人的/操場,聽雨,聽風,聽你輪廓裡/有一闕寧夏…」藉著一張張舊相片裡的合照,以及一首梁靜茹的情歌,把這首詩的敘事帶入了那年寧夏時的愛戀,也發散出一點點回憶的憂傷。接著詩人則淡出自身的回憶,從一頁頁自己撰寫的網誌去尋找各種預示著分離的蛛絲馬跡,原來孤單既是傷口也是每一段言語中的字母:

 

一頁網誌,寫不完整年的脈搏

我尋找屬於分離的韻腳

像幾株孤單的字母

拼湊成

鮮紅的傷口
 

然後,你也變成疵牙裂嘴的犬

在雪地裡運送

爪痕

像一張張蓋過私章的

存證信函,控訴

片面的,所有片面
 

但此詩最精采的地方則在於詩人藉著書寫對方分手後的狀態,把男女在情愛熄滅後彼此的怨懟與控訴,以及那些在腦中對於對方誓言變成謊言的記憶存證,透過「片面的」這三個字揭櫫了愛情的本質,本就是兩個獨立個體的男女,在熱戀時接受彼此的片面,卻在分手時怨恨這些已然存在的片面,或許愛情正如同詩人所言的「而今,過往已成一朵/乾枯的花」,不過就只是一個片面的過去式。的確,珊珊的心靈是超越其年齡的,只有對於愛情能夠透徹的個體,也才能譜寫出這樣蒼涼與悲傷的詩句,但其蒼涼本質的外表,她也力圖透過一種自然卻華麗的文字,把情愛映像化,〈繽紛的夢中〉一詩藉著繽紛兩字卻反襯出愛情本質的荒涼與無奈,以「乾杯,敬你們在隔街的騎樓磨刀」、「乾杯,敬你們在隔雨的騎樓喘息」、「乾杯,敬你們在隔空的騎樓談判」、「乾杯,敬你們在隔世的騎樓踉蹌」四個單句作為每一個長段落的引起,不僅使讀者產生閱讀的懸念,這樣的設計不僅是為了做一個情感上的敘事,更藉此把此詩的頓挫感推到極致。而此詩中呈現的三角情愛,也脫離了一般新世代詩人所呈現的浮濫感,其中對於色彩與意象的運用,往往高度成現作者自我哀傷裡的高度蒼涼,而詩句卻是相當的精煉:
  

沒有一滴血不是亮的

你點燃了菸

把噴出的霧關在巷子裡

擁擠,面對我

寫出幾行預言的小箋

把信賴燒紅

燙成一場諜對諜的遊戲

重疊了她的過去

那一堆滿是叛變的

名字
 

從這首較長的詩作中摘出了這一段,發現作者以「血」、「菸」、「霧」作為主要意象,藉著「噴出」、「關」、「燒紅」、「叛變」等動詞,把整個段落經營出一種本質蒼涼的華麗感,原來所謂繽紛的夢,只是一種充滿背叛欺瞞的假象,所謂的三角愛戀,也不過是作者被排除之後的愛情遊戲,所謂的信賴往往在背後假托著欺騙,愛情本來就是如此的令人無法信任,兩人的關係從一開始本來就是一場間諜遊戲,更何況這場遊戲還有第三個玩家。這一首詩可以說是徹底的將珊珊在情詩上的獨特風格呈現出來,就形式上而言,可以說是敘事性與畫面感,就其內涵部分可以看到有如張愛玲的華麗與蒼涼並存。

台長: 丁威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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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風
只能說...學姊的詩,我拜服...
2011-06-01 00:18:09
是 (若未登入"個人新聞台帳號"則看不到回覆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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