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國忠是我在大學時段最先認識, 也是最先諗熟的同學. 他的父母一定不是說廣東話的, 不然不會起這麼一個在廣東話聽來, 必定會給別人改成"不忠"花名的名字. "畢" 和 "不" 在廣東話是同音的, 我們全班都叫他做"不忠", 再捉狹一點的還會叫"不忠不義".
前一陣子下課後常去找阿光, 與班裡的同學都沒什麼互動. 除了"不忠", 我們都修讀了一些商業的科目, 在"外人"的帽子下, 很自然地就成了每次小組作業的合作單位.
不忠是個方臉男生, 跟阿光不一樣, 單眼皮小眼睛. 說話很慎重, 給人的感覺是特別有信心. 這次幸虧有他, 不然真的是麻煩夠大了.
"不忠不義, 這一個定理該怎樣證明呀?" 一年級的寒假, 我最常說是這句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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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忠不義, 真是不忠不義." 乍聽到這話, 還以為回到以前. 原來是同事在罵一些客戶出爾反爾.
"對呀, 世界就是這樣, 所以我認錢不認人." Amy 在另一邊附和著.
他們的說笑讓我這小部門主管, 杜醒圖笑出來了. 不忠不義, 很久沒用過的詞語了.
不忠不義, 讓我想起那段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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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跟阿光說了我可能不可以再唸書, 一下子讓他也慌起來. 臉上的淚未擦, 我嗚咽著說: "上學期六門課, 我當了三門, 還是自己統計系的, 我沒救了."
阿光呼了一口氣, 搔搔頭說: "我看你每次來和我一起, 說是溫習, 其實你在打瞌睡我在看書. 這其實是天理, 你怎麼能那樣累, 是不是打槍打太多了?"
我氣炸了, 眼淚又爆發出來. 阿光才真的慌了, 忙說: "對不起對不起, 圖仔, 一定可以挽回的."
這時傳呼機響了, 我看看原來是"畢國忠"在找我. 阿光早就聽我說過這號人物, 所以聽到我講電話也沒覺得奇怪.
"喂, 是不忠嗎?" 開場白後, 聽了不忠的說話, 我才有了一點笑容.
掛線後, 阿光忙要問明白. 雖然事情還沒知成不成, 我還是跟他說了: "不忠說他有跟系主任說了一下, 系主任叫我明天再去找他. 希望可以求情成功."
於是那天我早早離開, 留阿光一個人溫習. 晚上跟不忠商議好戰術. 第二天見到系主任時, 我聲淚俱下, 差點還有捏造家中巨變, 失戀等情節. 最後系主任和另外兩門課的老師答應給我一個月的時間, 好好唸書交上作業和考試, 不成功便成仁.
阿光說我那段時間是"過戶"到不忠那邊, 因為接下來一個月, 每隔一天不忠就會幫我複習, 我那指使人的性格還是改不了, 第一個星期還好, 之後的時間裡不忠給我使喚得團團轉. 我只是偶爾不好意思才會請他吃點東西, 捏捏肩膀這樣子.
轉眼到了一月, 系裡終於決定讓我過了那幾門課, 那天我太開心了, 摟著不忠不放, 氣得他一直推開我. 這時候我忽然懷念起阿光的熱情, 他一定會吻我吧我想, 挺討厭又叫人難忘. 可是傳呼他也沒回電話, 終於找上他的時候已經要開課了. 整個寒假差不多都沒見過. 阿光再出現時好像很累的樣子, 我們一起去百貨公司買一些文具和筆記本.
"你最近都去哪裡了? 怎麼那麼累?" 隨意的問一下他.
阿光誇張的嘆口氣: "要賺錢上課呀, 只好去做些兼差啦."
"你沒去當司機了嗎?"
"沒有啦, 我去當舞男, 賺錢容易, 而且天賦異稟, 不用來賺錢浪費呀."
"咄!" 又是這嘴賤的說話, 不過卻覺得很親切. "你是身無長物, 自暴其短!"
"你是來日方長!"
嘻笑聲中, 我們走到玩具部. 我看到一個兔子的毛毛玩偶吊飾. 阿光看我愛不釋手, 伸頭過來看一下, 然後又笑起來.
"花痴了你, 笑什麼?"
"圖仔看兔仔, 這兔仔一張臭臉, 真像你呀."
我裝氣推開阿光, 可是他說的沒錯, 那神情真的很像呀. 當時我們都很流行把一些吊飾扣在背包上, 只是這玩偶那麼小, 太貴啦, 不想買.
開學了, 我再也不敢怠慢. 努力聽課, 星期天留在自己學校的圖書館. 阿光的功課也很忙, 他們的課程好像有暑期實習的安排, 除了偶爾通通電話外我們很少交集. 跟不忠和班上其他同學開始變熟了, 大家玩得很開心, 不過阿光的身影還是常常在我心上浮現. 不知道為什麼, 總覺得與他好像經過很多事. 學期完了第一天的暑期, 在家收拾東西, 看到他以前送我那條黃色毛巾, 很想打電話給他卻又怕他正在忙, 自己也奇怪怎麼會變得婆媽起來.
說巧不巧, 電話響起來, 一聽是阿光的聲音, 心中不禁為這默契興奮起來.
"圖仔, 在．做．什．麼．呀? 有．沒．有．想．我?" 阿光故意裝出來的噁心語調.
"在看你以前送我那條黃色毛巾!" 一說出來我就知道糟了.
"果然是在睹物思人, 我也記得你是鹹濕仔. 哈哈, 那要不要出來見見面?"
我們約好了在海邊碰面, 那邊聊天還是比較好.
初夏的風真舒服, 兩個人慵懶地說著話, 我很自然的又把頭枕在阿光的肩膀上, 他這一陣子好像變更強壯了. 我抬起頭來看到他也望著我, 眼神灼灼的, 他那很性感的嘴唇就在我前面, 我忽然起了一絲衝動, 想要吻一下他. 他看著我作勢過來也不避, 只是眼神變更柔和了.
"看, 兩個男人在親嘴呀!" 我聽到有人大笑的聲音, 刷地臉紅了, 站起來轉身正想開罵, 卻見前面幾個少年人, 滿身酒氣, 不是赤著上身就是打開襯衣, 看來不是善類. 我看了有點害怕. 這可不是我知道如何應付的.
"來呀, 親親我吧!" "來幫我...." 說話愈來愈不堪入耳, 還夾雜了一些髒話手勢, 我又羞又惱, 這時忽然聽到阿光大喝一聲, 掄起從地上拾起來的木條, 沒頭沒腦的朝那班少年人砸去. 少年人給他沖散了, 阿光丟下木條, 一手拉住我就跑, 跑到外面去正好碰到有一輛計程車. 我們上了車絕塵而去, 把那群在叱喝著趕來的少年丟在後面了.
阿光把我帶到以前胖老闆的辦公室, 我記起來他爸爸也是合夥人, 所以他掏出鑰匙來也不覺奇怪. 在那房間的沙發坐下來後, 我才算真的驚魂甫定. 阿光過來摟住我, 摟得很緊, 低聲在我耳邊說: "不用怕, 沒事了. 我會保護你的."
我也忍不住摟緊他, 把頭埋在他胸口, 只聽到他繼續說: "我會保護你的, 相信我."
我喃喃地說: "那你不要騙我, 我最恨人騙我." 我摟得更緊了, 阿光一直說: "我會的, 我會的...."
然後他.....
然後他濕濕的舌頭在我耳朵轉了一圈, 我如遭電殛, 立時跳起來要罵.
只見阿光裝模作樣的在大口吸氣: "你再不放開我我要窒息了." 說完他在袋子裡拿出一樣東西丟給我, 說: "差點忘了, 幸好剛才沒丟掉."
打開一看, 我的心差點融化, 原來是那小兔玩偶吊飾. 他還記得, 他都記得.
我坐回他身邊, 他的手很自然的圈到我肩膀, 我訕訕的說: "你剛才說過的話別要騙我, 我最恨人騙我了."
阿光說: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了."
"對了, 都沒聽過你說你家人, 其實他們是怎樣的?"
"哈, 要問我家人, 想嫁給我嗎?" 我狠狠地在他肚子上捶了一下, 他又笑又雪雪呼痛. 然後靜了下來.
我倚在他旁邊, 聽到他的心跳. 過了一陣子又聽到他幽幽的說: "我以前告訴過你, 我爸爸在台灣, 我媽媽....我媽媽很早就去世了...."
我突然覺得心裡很難過. 正想說什麼的時候, 胖老闆辦公室的門開了.
走進來的是胖老闆, 後面跟著一個三十來歲的女士, 鬈鬈的頭髮, 衣著很大方得體, 樣子十分時髦漂亮. 那女士旁邊有一個中年男士, 跟阿光有點相似. 他們看到房間有燈光, 應該知道有人, 所以不是很突兀. 只是阿光卻霍地站起來.
那男子鐵青著臉, 那女士一聲嬌呼: "阿光...."
阿光呆了呆, 喃喃道: "媽......."
我不敢相信, 這是阿光的媽, 他剛剛才說過, 他騙我? 他怎麼能夠騙我？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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