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為我的身手恢復了. 我已經計劃8月後每週六去小銘的球隊玩, 我十分期待. 一些小動作改過了, 控球的感覺也很好, 投不投得進我是不知道啦, 但是這是一種很清鬆很自然的感覺. 在用功的下午後, 甩著我的手臂, 以我所想的路徑將球傳進瓜哥的手套, 十分暢快.
我總會想起我的教練, 我有教練嗎? 什麼樣才能叫教練? 我想想, 從高中時義務帶我的南一中學長, 有兩個, 他們人都很好. 可是我又對教練這兩個字有著很奇怪的感覺. 他們不對我有義務, 我也不對他們有責任. 雖然我們年齡上的差距造成了不少觀念和意見上的磨合, 以現在的心情來看, 與其說是教練本質上義務性和責任性的指導球員, 他們兩個有點像是傳承般地希望你能得到他的經驗. 我不太在他們面前直接地表達有關於技術上的意見, 一邊聽一邊學, 那個時候很好, 因為我只要出現, 我又可以聽到一些很奇怪的事, 做很特別的練習. 我只要學, 以後上了大學, 就能夠更自在地發揮.
棒球校隊有個很奇怪且特殊的制度. 決定重大事情不是由帶隊老師決定的. 而是由大三大四至碩博班的成員在決策之前會開個小組會議, 並聽取帶隊老師的意見. 隊長基本上像是執行長, 而重大決策權則落在那些成員的決定上, 有點像是董事會.
一開始我對這樣子的制度感到莫名其妙, 練球完的Circle總是大鳴大放, 隊長總是先當壞人能罵的能羞辱你的全部講出來, 然後學長輩的出來緩頰或者再繼續落井下石. 不過隊上卻維持著一種巧妙的平衡, 雖然有人一失誤難免換來一陣碎碎唸, 吵吵吵之類的, 但總能學弟自願地當狗被使喚, 而學長們在前面熱血地帶頭衝. 這僅只於正式的練球, 每個人都難得地正經, 或許旁邊還有很多系隊會偷看的緣故. 若是一般的下課後熱血, 其實學長學弟的分際並不會那麼地明顯. 怎麼騙女生上床, 處男理論, 工程數學, 職棒球星, 那家店的晚餐好吃等等, 什麼都可以聊. 傳承也大致是在這個時候傳承, 能說的, 經驗甘苦談, 不然就一對一的打擊練習, 你會發現, 沒有誰說真的看誰不爽, 很像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棒球夢, 學長再前面追, 你也在後面追, 他們講得越多, 你也嚮往的越多.
”我是不是多重訓多跑步也能跟他一樣強?”
除了比技術, 還比熱血的. 技術輸給學長, 天天操場報到, 報完做重訓, 有時候男人真無聊, 但這的確是面子問題, 我又沒斷手斷腳, 要熱血誰怕誰. 跟現在的沒來研究室報到會內疚的心情相比, 也有類似的感覺. 沒課的下午, 龜在宿社鬼混, 罪惡感會一直上來, 我該去球場練球了.
但是這種感覺, 隨著一個人的出現, 讓我未來的幾年內, 總覺得球隊有一個地方很怪. 有人在搞分化, 笨蛋的我, 竟然也是這共犯結構的一份子. (這是最近最流行的一段話)
我不明白一支學生的校隊為什麼必須有外校的人士來”熱心”介入. 如果之前不存在著教練這個東西, 也並不表示現在就需要. 我有個很模糊的印象, 高二的時候在練投被一群人趕走, 他很像就在裡面.
我從來沒加入任何的社會球隊, 如果有的話, 那算是第一支. 是大學長的賞識拉我過去的, 我就這樣成為他的麾下一員, 雖然我從不那麼認為.
”你來這邊打球, 不要跟隊上的其他人講, 包括跟你同年的”
很好笑, 我自以為受到學長的恩寵和賞識, 百般地期待和想表現. 我沒有告訴後來跟我也很要好的三壘手. 其實我是失敗的, 我還是想為自己好.
過了好幾個月, 我的熱情逐漸被磨光, 星期天迎接我的, 不是一場場的熱戰, 而是坐壁上觀的板凳. 我完全接受並了解在校隊坐板凳, 菜鳥本來就該. 可我不了解, 學長們叫我星期天去打球, 說可以多打比賽多練習, 我不知道, 兩個小時的比賽中你只上去跑龍套一局, 其他時間都在當小弟. 而你的同年隊友卻在一直在場上先發. 下來後還會跟你說對方投手球多好打之類. 我不會覺得他很邱之類, 他真的很厲害. 只是, 我為什麼要來這個地方看你們打爆對方投手? 沒有我你們也能贏得很輕鬆. 我以為我會學到東西. 換上不用帶回家洗的外衫, 跟著熱身, 跟著做操, 跟著餵球, 然後乖乖地回休息室. 幫不是我打的安打喝采, 幫不是我投的三振拍手, 我沒有存在感, 我是這裡最遜的選手. 我想練投手, 卻沒有人來教我, 沒有人理我, 我有上去打擊過嗎? 我不知道, 很像有又很像沒有, 不過既然我想不起來那想必打擊的機會也很少.
我覺得我的信心不見了, 跟那些乙組球員比起來, 我看到了自己超遜, 我更加不敢開口問他們怎麼讓技術變好. 我開始覺得學長在星期六晚上打來的手機通知是個很大的壓力, 我根本就不想去那裡, 我去那邊能幹嘛呢? 只不過是一個小弟而已. 很好玩的是, 在班上參加系壘的同學面前, 一副很屌的樣子.
”喔~~ 我昨天去參加社會球隊, 我們那一隊的王牌球超快, 真的很強喔”之類的話云云. 他們都唬得一愣一愣的, 他們都覺得我已經很強了. 其實我在那邊連上場機會都沒有. 我總得安慰自己.
有一天, 他叫這支球隊的王牌投手教我丟球. ”他要練投手, 未來要靠他, 你去教一下他怎麼丟球”.
哇爽耶, 我超崇拜他的, 控得超準球速又快. 但從那之後, 我開始對這支球隊失望. 我迫不及待地張開我的雙耳想聽他的金玉良言.
我:”你直球怎麼握”
王牌:”阿捏握啊”
王牌:”我看麥”(握我正拿球的右手, 橋橋橋...)
(橋好了)
我:”直球阿捏抓呀?, 那我問你, 你是怎麼丟的?”
王牌:”對, 阿都阿捏丟”
(走了)
那是我跟他的唯一的棒球正式對話.
我死心了. 我知道了他根本不想教我, 我怎麼去問你? 王牌哥, 請問你可以教我投直球嗎? 我很難過, 這跟學長當初跟我說的願景不太一樣. 我以為這裡的人都很和善, 會教導肉腳的嫩菜鳥, 這裡原來是貫徹大學教育的地方, 每個人要學會如何自主學習.
或許是聯賽結束還怎樣, 漸漸地我比較少接到去參加不能跟別人說的練習的通知. 哲緯是我的好朋友, 山本也是, 狗碳也是. 我很喜歡纏著他們, 因為他們會被我ㄠ下來蹲捕. 那只是我的小希望. 如果那裡沒有人要理我, 我總可以自己練吧. 我也很喜歡老龍和bos, 他們的東西跟垃圾車一樣裝都裝不完, 問一個他們會回答好幾十個. 我為什麼還記得他們. 他們信任我. 相信我會成為台柱. 我需要被信任. 而不是去坐板凳.
大二終於在那裡投了一場, 還是那種被叫去參加的. 我投得很爛, 但我完全沒頭緒也不知道怎麼改. 我沒有信心, 不知道自己的動作那裡出錯, 我害怕面對打者, 害怕他們會把我打爆. 越想我就投越鳥. 單局七八個保送那有什麼? 因為我投過. 你放心, 對方所有人包括啦啦隊超級喜歡你, 然後你看不到的後面有七個人可能心裡的OS都在講”幹”. 捕手的眼神流露出無奈, 我好想趕快鑽進洞裡去, 我知道後面七個人可能都在問:”為什麼要叫這傢伙上? 王牌投手?” 可能對方也知道差不多了, 胡亂出棒饒了我一次, 回到休息室時, 他跟我說:
”你在丟三小?”, ”狂丟四壞讓其他八個人陪你曬太陽.”, ”丟進去不就好了?”
我的大腦終於判定了我剛剛的確經歷了一場自己羞辱自己的大作, 當我吃力再度吸收他的話語時, 狂灌下去的水似乎沒有什麼降溫的作用, 汗如雨下, 我覺得我會哭出來, 不過我沒有, 但我覺得這是不公平的一場戰役. 如果我是你們公認的千里馬, 我怎麼看不到我的伯樂?
你們叫我來說可以變強, 卻沒有人教我丟球. 我好像小丑. 王牌一上去, 場面變不一樣. 對方一定納悶, 為什麼剛剛不上來? 你們被裝笑偉, 我也是. 希望送你們的那幾分不會太少.
我覺得我開始變得很龜毛, 不喜歡自己的動作, 這裡改改那裡改改, 不知道那裡錯. 信心越來越沒有. 每次pitching, 控得很差, 我都催眠自己下次再來下次再來. 老龍是個世界第一的好學長, 跟他一起練投你可以看到控球精準的一番定義. 可我不能看著一個下勾投手的動作來改善我本來的上肩投法. 直到豪佛的出現, 我才有另一個榜樣能夠效法. 不過我的信心已經不見了, 我害怕我的上場會讓場面難堪, 我害怕我的控球又會出問題. 好玩的是, 每次投都會大好不然就大壞. 我尋找不到心中的那個投球畫面, 比賽時就跟即時戰略一樣, 每次都不一樣.
我變成學長了, 靠著星期一中午的練球騙騙新生來催眠自己, 你很像很厲害的樣子. 旁邊系隊傳球傳得爛透了, 自己跟狗碳傳球卻輕鬆丟60米, 真可憐, 這個時候才覺得自己是存在的, 好個校隊.
很欣慰的是, 電機系幾個大二的和幾個大一新生積極的態度讓我覺得很實在. 不過他們都有共通的困擾. 傳球不會傳. 雖然投手丘上我還是那麼鳥, 不過野手的傳球我卻能跟他們侃侃而談. 能被人傾聽是幸福的, 當你教到對方覺得我加入校隊是對的決定時, 那是種成就感. 豪佛說我已經可以了, 只差一些小地方, 他說不上來, 我也說不上來. 我發現, 我看不出我丟球那裡不對, 但我可以看出其他人的動作那裡不對.
有一天, 那群熱血的小弟弟沒有出現了. 我問了新任隊長, 他們怎麼了. 他們自覺會落後將來的大一新生太多, 與其為自己未來三年的板凳鋪路, 不如忍痛離去. 我想了想, 前陣子不斷的放話新學弟們很厲害, 是否對他們造成了壓力. 有人告訴我, 他那邊培養了一群新血, 準備年底時加入.
喔! 我恍然大悟. 原來有人先去他那支球隊做移地訓練. 當時我已經是大四的老鳥還準備攻讀偉大的物理海洋學, 沒想到沒有人告訴我. 一個人都沒告訴我. 連我最照顧的學弟也都沒告訴我.
也對啦, 好幾次邀吃火鍋就覺得很怪了. 為什麼不邀其他人就只邀那幾個. 這不就是摸頭大會嗎? 我當然都用很鳥的理由拒絕. 我根本不想看到他, 為什麼我要去吃他的火鍋? 不吃很像還被念.
我沒有追究, ”唉, 怎麼會這樣子呢”是我的一貫回答. 其實我內心痛死了. 好幾個下午, 好幾個黃昏, 好幾個中午, 那幾個白癡不去宿社當廢人, 情願滿身是沙, 做很制式化的基本動作, 聽我為他們的動作做講解. 我發現我所講的那些”你再勤奮點, 一定能傳出內野”,”你多做練習, 你的動作一定會矯正過來”之類的屁話就真的跟屁一樣. 他們是跟你搏感情的人, 我那麼容易就濕, 我也搏了我的感情. 好幾個我都寄與厚望, 你相信你沒做到的事他們一定有機會能達成. 有個法律系大一的是阪神的球迷, 他也走了. 他們這樣不告而別, 私下見面時我難免發了頓脾氣, 我也知道那個放話的殺傷力. 他們一進來最基本的功課就是我帶的, 我給了他們希望, 卻擋不住沒信心的失望, 我傷不傷心? 雖然已經過了一年多, 我還是很對不起他們.
中午的練球, 校隊系隊遙遙相望, 我看著他們被系隊的蠢蛋學長們教導. 其實他們已經比他們系隊的學長厲害太多了. 我還是會看著他們, 問自己, 他們是不是想回來? 同樣的操場, 看似不相甘的兩派人馬, 幾個禮拜前, 他們就站在我面前, 學怎麼傳球. 這下好, 新的學弟幾乎不用太教, 他們都很厲害.
我們沒有逼他們加入校隊, 他們心甘情願加入. 學長不就有責任帶領他們體會熱血的爽感和喜悅. 我現在放話不久後將會有一群菁英空降來取代你們, 為了避免輸得太難看, 你們最好先把位子空出來, 不然被殺退多沒面子. 學生棒球為什麼一定要搞成這樣子. 當時我有想, 其實招生時就寫”無棒球經驗者與狗不得參與測試, 一經錄取者可免費至知名乙組棒球隊參與訓練數週.” 這樣的話, 之類的動作應該會少很多, 那麼當初我也不用浪費那麼多的口水. 反正有天遲早也會被逼走. 好個適者生存. 達爾文, 你他媽雜碎.
這件事對我造成了相當大的影響. 我始終覺得我欠了他們. 因此當我看到學長在教人時如果很兇, 或者問你東西你卻一副很不悅的臉, 我會覺得非常不爽.
我們有責任帶領初學者趕快進入狀況, 而不是很生氣地問著他, ”為什麼你都做不好?”
那群新血現在都幾乎是一級戰將, 當初剛見面真的很不能適應. 我也不能對他們生氣, 他們好無辜. 他們沒練球嗎? 有, 不過是按照他的步調進來. 王建民都能升大聯盟了, 他們學成歸國當然直接為母校效力.
他們為球隊注入了一股新希望, 能投的球速快, 能打的又很會打. 可說是最整齊的一批. 態度也很好, 馬上就融入了球隊, 移地訓練看來真的有效.
有一次對中正大學投球, 難得投出了我覺得我進步了的內容. 為什麼他要來看? 為什麼他要一副軍師運籌帷幄的樣子? 為什麼他叫我過去我就過去了? 為什麼他說了直球再加強, 指叉球還OK之類的話就要跟我擊掌? 而我竟然做了. 在那瞬間我忽然想起, 他有一次突然出現很理直氣壯的問我:”你很囂張喔? 看到我都不用跟我問好的?”. 難道你一定要親耳聽到我說”我真的不想看到你”才甘心嗎? 跑步收操的時候, 我覺得我跟他擊掌的手好噁心. 幹, 還是我最寶貝的右手. 我一點都不想跟你擊掌, 我一點都不想聽到你說話, 你知道嗎? 你曾經給了我希望, 我也夢著移地訓練後變成王牌的美夢. 在我需要你的時候, 你只會兇我. 卻沒拉我一把. 當我認清事實, 我只好自立自強, 我摸出了豪佛都覺得讚的指叉球, 直球是那天狗屎運好比較快. 你憑什麼出現分享我的喜悅, 每一樣都跟你沒有關係. ”你是在丟三小?” 過了好幾年, 聽起來依舊那麼的刺耳. 好個偉大的兩個字, 教練.
大專杯的徹底挫敗使我認清了我不是一個優秀的選手. 趕緊把這四年看的聽的丟給下面的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不過癌細胞的入侵真的很厲害, 連一般練球時間都可以聽見學弟在討論在那邊練球的情形. 那些沒有去的隊友聽到心裡會怎麼想? ”為什麼沒有人找我?” 或許吧.
我知道他已經正式接掌球隊的一切, 無名有實. 還有個親切的稱號. 球隊的貧打不見了, 還能升級, 厲害厲害. 阿儀和葉捕手的出走我也略知一二. 無風不起浪, Why ? 一個已經大三, 一個是那麼熱血的人, 為什麼他們要走? 誰在意他們花在紅土上的青春? 葉跟我說OB賽他沒有立場回去, 我聽了好難過. 他怎麼會沒有立場?
把一支學生球隊搞得那麼複雜, 畫圈圈, 誰知道就好, 誰不用知道. 搞派系, 你讓多少當初大一進來的人不得善終? 為什麼隊上有些人總吃你那一套? 大一時聽到的傳聞想說不可能, 沒想到我竟然可以親身體會改朝換代的進度. 這樣的歷史已經上演一次, 我該說你雞婆還是說你一直都不死心? 從運動用品到那支球隊的星期天義務陪練, 很多人說他為了球隊付出很多心思. 如果一定要這樣比, 我覺得在這邊打滿4年或6年的人都是為了球隊付出很多心思. 比三小?
So What ? 我從來沒有踏進過那間店.
如果我當初在那打球而開竅, 我或許不會那麼認為. 幸好我先天不良後天又失調. 站遠一點我才能清楚地看到自己, 你們都知道那是不對的, 我也當了俗臘什麼話都沒講. 那是在分化一個團體, 這個團體應該是屬於這支學校有著共同夢想的人, 而不是在某些人的篩選下而成立.
饒了這支球隊吧, 這是我的家耶. 搞得烏煙瘴氣的. 或許15年後我會因為程度不夠不能在外國當教授. 或許我的母校會網開一面給我個回饋的機會. 我再去當個指導老師好了, 這樣應該能把你趕走. 然後把你趕走了, 我再請隨便一個有看過棒球的老師掛名指導老師好了. 學生棒球不就這樣嗎? 我知道歷史會一再重演, 我可是當事人. 沒關係, 我再回鍋, 再把你趕走. 這樣子扣以馬?
我不認為我上面的學長輩都會買你的帳, 但我的確不喜歡你的作風.
老實說, 我非常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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