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週遭得遇的許多小人物,都好可愛。不久前才碰見一位面冷心熱的魚丸店老闆,之後,又在很偶然的機會裡,相識了另一位可愛的麵攤老闆娘。
記得那天,媽媽到寺裡拜拜,(打佛七吧?記不真切了。)沒回家料理午餐。中午通常都陪爸媽吃素的我,因此讓善心休假一天,決定在公司附近找個麻醬麵吃。
我是很愛、很愛吃麻醬乾麵的!台南的乾麵尤其特別,是一種被稱為“意麵”,窄窄扁扁的麵條;咬起來雖然沒有Q勁,卻很容易吸收醬汁,而將香氣飽滿的帶進嘴裡。倘若老闆用的麻醬夠純,那麼,當麵條的滑潤沾裹著香濃的醬汁在齒列間廝磨碾轉,進而觸動腦裡的味覺神經,產生幾近於“享受”的滿足感時,真的是,連金銀珠寶都可以掏出來相換的了!
公司後門有條小巷,走幾百公尺就可以到達附近的市場,沿途則有不少吃食攤子。很容易的,我在其間找到了麻醬麵!
掌杓的是位胖胖的中年婦人。她的胖,在第一眼的最初,就讓人覺得十分詼諧:眼睛被眼瞼肉擠得只剩小小兩個圓圈,黑眼珠在裡頭定定的抓著你瞧;兩邊臉頰的肉也多到往外澎並且下垂;塗著鮮豔口紅的嘴,在擁擠的臉上不得不往內縮,顯得小而委屈。
旁邊幫忙的兒子,比她還胖。
麵攤是在街邊,靠著人家的牆壁延伸的。四、五張小方桌,我到的時候已經約略坐滿五成。兩個小瓦斯爐都很忙碌,雪花鍋裡看得出是在煮鍋燒意麵,沸騰著滿滿一鍋的切圈花枝、丸子、蟹腳肉、豬肉片和蛤仔,一位婦人站在爐前盯著湯瞧,八成是她定的餐。
「老闆娘,麻煩給我一份乾麵外帶。」看她稍微喘口氣,我趕緊插進去說。
「乾麵哦?要不要麻醬?」
「要!」我用力的把頭往下點,「謝謝!」
老闆娘抓了一把意麵往漏斗形狀的篩杓裡放,再置入深深的湯鍋裡煮。同時提起另一支篩杓,裡頭的麵已經熟了,一個碗,裡面拌著麻醬和芹菜末,早就在旁待命。老闆娘熟練的將麵與醬均勻拌攪後,又川燙了一大把青菜,端給靠牆方桌上的年輕人---
「要不要清湯?」老闆娘問。
「要。」年輕人很快的送麵入口。
只見老闆娘拿個空碗,擺進去芹菜珠末、鹽巴味精、胡椒粉,掀開另一個深底鍋,舀出兩個魚丸並滿滿一碗的湯。
「這叫清湯?」我訝異的問:「安捏秣了錢哦?」對呀,一碗乾麵二十五元,還加送這樣的清湯,賺什麼呀?
「無要緊,無要緊,反正這魚丸是多出來的。」老闆娘笑了笑,又趕緊嘟著嘴巴繼續忙碌,低著頭自言自語了一句:「人客呷ㄟ飽相重要啦。」
(多出來的?)我納悶兒了,(鍋裡明明還有好多粒丸子在滾動,怎麼說是多出來的?)
突然,一旁的兒子拿了個紙餐盒,盛起白飯,撒上肉燥,夾了兩片肉片,忙碌起來。我左看右看,卻沒有見到客人上門。 隔一會兒,老闆娘滿是汗珠的臉突然躍上一個和善的笑,有點兒憨的那種,開口了:「肉燥飯哦?」
回頭,不遠處正走來一位帥哥,笑著向老闆娘揮手。等靠近了,胖兒子已經把飯給弄妥,裝在提袋裡。老闆娘一邊找錢一邊用台灣國語說:「如果哪天你不想吃這個,要遠遠就喊喔。要不,我這傻兒子只要見到你出了工廠門,就開始幫你做肉燥飯了。」
(嘿!聽到了聽到了,下回我也要吃吃看肉燥飯,有人天天吃還不膩的?那一定很好吃吧?!)
提著二十五元好大一包的麻醬麵,心裡暖暖的。回到公司,迫不及待把這麵攤介紹給值班同事,同事猛點頭:「我們知道呀,我和阿瑩常常去跟那個歐巴桑買麵,她好可愛,對不對?」
呵,談開後才發現,原來老闆娘的海派、親切與憨厚,在公司早就出了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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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後來又有一次外食的機會,又去買麻醬麵。因為臨時想吃貢丸,就多要了一份貢丸湯。結果,兩顆貢丸,一大把青菜,些些芹菜珠兒---「十元!」老闆娘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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