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包包是56親手做的,大家都稱讚.但在失而復得後,我把它擺在門邊,十幾天不敢碰一下.
離開婚姻之前,從戀愛起算,我足足幸福了十幾年。 孩子的爸考上建中後就一直在外獨立,想當然爾,相戀到結婚也只有他獨立,我則用力依賴。
大男人走後,小男孩連尿布都還沒戒掉,我必須每天把門窗關緊才敢睡,必須自己修燈泡和曬衣竿、必須自己半夜起來喊兒子上廁所,必須自己面對陌生人來換熱水器,必須自己…,必須從迷糊中急速精明起來。
於是我的包包從淑女型的小小側背包,歷經歲歲年年,換成了大大的肩包。因為常常忘記帶一些出門後會用到的物品,包括孩子們的林林總總,為免除奔波,乾脆全都放到包包裡。
工作時我習慣把包包放在椅背上,轉身就能拿出鑰匙、銀行存摺、印章或現金、一切必需品只需轉個身。
那天,大家都出去工作,突然來一輛工程車。當我和客人合力搬下要修理的發電機時,又來了一位客人,要租大型發電機。 匆匆登錄好待修機器的資料後,趕緊打開隔壁工廠大門,操作天車把停在很裡面的一台發電機吊出來,放上客人的貨車,然後洗淨油黑雙手,坐回辦公桌,轉身要把工廠鑰匙放回包包裡…,
身後是空的!...椅背空無一物!!!
接下來冗長而毫無效率的報案筆錄,把我硬撐著的最後一點點精神耗盡,繼包包失竊後,我的魂魄也不見了!
信用卡和提款卡可以掛失,身分證健保卡可以補發,錢可以再賺,鑰匙可以再複製,可是我的安全感呢?那種…完全依賴後卻再一次被安全感遺棄、再一次瞬間甚麼也抓不住、彷彿被連人帶魂掏空的劇痛,讓我在兒子關門睡覺後,跌坐床邊嚎啕大哭。
第二天深夜,十二點剛過,管理室打電話上來,說有人撿到我的包包送回來,人在樓下。慎重穿好衣服,把自己弄得一副端莊成熟的樣子,在鏡子前一再練習鎮定表情,一邊深呼吸一邊乘電梯下樓。
是位歐吉桑,約莫六十來歲,白色麻質內衣,短褲,騎一台小孩子的腳踏車來。匆匆兩句話,轉頭要走。問他在哪裡拾到,說一個工地;問他住哪兒,明天去謝謝他,拋一句"成功路",頭也不回的走了。
包包雖然不見了萬把塊現金,文書甚麼的還是使它沉甸甸的。 成功路離我家,開車至少要十五分鐘以上,帶著包包騎這種小朋友的自行車,不知道要騎多久?
而當時已經半夜十二點。
接下來幾天,我們家天天鎖兩道門五個鎖(平常只鎖一個很容易撬開的鎖),早上出門下午回家都總是膽戰心驚。幾位同事你一言我一語的幫我在辦公室大門安裝了類似"歡迎光臨"的感應鈴,有人進出就會大聲唱起歌來。
重點是,包包變小了。重量幾乎只有原來的…哦,不是,是幾乎天天空空的,連現金也不放。當我們知道某棵大樹某天會倒,通常就不會在大樹下乘涼。"依賴"會成為習慣;"獨立"雖然難些,也是習慣就好。
現在,包包不再像哆啦A夢的口袋。 每天得費神提醒自己記得帶這個那個,回辦公室或回家後還得記得歸位收妥。但我寧可這樣麻煩著,也不敢再體驗一次乍失依賴的驚恐無助。
至於當時嚇跑的魂魄,為應付接下來的另兩樁意外,被迫回歸本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