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離去前, 夕陽把他的尾巴拖得又黃又長.那個沒有頭的男子一身黑白西裝, 領口繫著蝴蝶結, 手裡還捧著一顆足球一般大的石頭, 他踩著春天的尾巴, 來到鎮上.鎮上的野狗盯著朝自己走來的他, 緊張地豎起尾巴. 汪汪~!"你知道我的頭在哪嗎?"沒有頭的人這麼問時, 他懷裡的石頭斜眼瞪著他.汪...汪........汪汪汪汪!"嗯, 謝謝." 狗告訴他, 我不知道...但是也許你可以問問貓.
嘶....
貓弓起身子, 豎起毛, 喉嚨裡傳出嘶吼的聲音來迎接他.
"你知道我的頭在哪嗎? 貓..."
搖搖頭, 又點點頭, 貓將頭撇向殯儀館的方向.
"謝謝你, 貓." 沒有頭的人說完,緩緩轉身走向殯儀館.
打開門, 殯儀館的老闆向前迎接他, 臉帶諂媚的微笑.
"先生, 有什麼需要服務的地方嗎? 還是需要一個床位?"
殯儀館老闆從來沒有看過需求這麼明確的客戶, 興奮之情讓他眼角不自覺抽動.
"你知道我的頭在哪嗎?"重複的一句話, 他懷裡的石頭噗哧一笑.
"哎呀呀! 先生真是問對人啦! 我們這裡的頭可多了, 美國人, 西班牙人, 斯洛伐克人, 剛果人, 菲律賓人, 中國人, 日本人, 韓國人, 台灣人......你要我就割給你, 應有盡有, 任君挑選!"
話還沒說完, 老闆已經轉身舉步, 沒有頭的人抬起腿跟上, 一道厚重的門出現在眼前, 牌子上寫著:"停屍間-經濟艙".
拉開拉鍊, 老闆展示了20具無主屍體, 慘白的燈光下, 連黑人都像牛奶一般潔白.
"這些屍體沒有身分, 可任君選用." 殯儀館老闆挺起胸膛驕傲地說.
沒有頭的男子走到屍體前一一確認, 只是搖搖手. 石頭睜開眼, 挑起眉, 就像選美比賽的評審一般嚴厲.
汪!
喵~
不知何時, 狗和貓也溜到停屍間來, 還一邊替沒有頭的男子出主意.
"汪, 這不是你的頭."
"喵, 那個有點像嗚."
"先生, 別管那些狗阿貓阿的, 就挑個你喜歡的吧." 殯儀館老闆壓抑踹飛狗貓的慾望和怒氣, 專心銷售他的屍體.
總算...沒有頭的男子舉起了他的手, 指著一個其貌不揚的日本人的頭.
"哎呀呀, 真是好眼光! 我聽說他之前是個證卷分析師呢! 優秀的腦袋! 大和魂的執著, 太適合您啦! 不貴, $7,999, 刷卡還付現?"
"刷卡."
執起筆, 男子簽的名字是"石頭".
老闆咧嘴而笑, 將信用卡,發票和信用卡收據遞給男子, 隨即拿出鋸子鋸了起來.
"哎呀呀, 真是顆好頭! 質地扎實, 頭顱骨強健, 真不虧是日本人啊!"
裝上頭, 老闆細心地替他縫上拉鍊, "幫你裝個拉鍊, 如果對這個頭膩了, 還可以再來我們這裡挑個新的喔!"
有新的頭的男子眨眨眼, 微笑, 他很開心, 現在自己是一個其貌不揚的日本人了.
他把懷裡的石頭放在頭被割掉的屍體的脖子上, 拿起膠帶黏上.
被黏貼時石頭流著淚, 這麼說:
"你怎麼可以這樣? 我是你的頭, 一顆石頭, 那麼頑固; 你是我的身體, 一具屍體, 行屍走肉. 我們是天作之合, 你卻不要我...從你摘下我的那天起, 你就不再是你自己了...我從頑固變成了石頭, 而你呢? 成為了一個連石頭都撐不起的軀殼...你想逃離的是你自己, 你想成為的確永遠都不是你...你這個渾蛋!"
石頭說完, 閉上眼默默流淚, 而裝著其貌不揚的日本人的頭的新男人, 正在鏡子前細細端詳著自己.
摸摸耳朵, 微笑...捏捏鼻子, 皺眉...嘶牙咧嘴, 他拍起手來哈哈大笑.
狗和貓睜大眼, 好奇地看著他, 這個好似新生的男子.
"不好意思, 老闆, 請問廁所在哪?" 他微微彎腰尋問, 就像個日本人一樣.
"出門右轉, 您請自便." 老闆依舊微笑, 腳一伸, 偷偷踹了狗一腳.
點頭, 他走到門前, 停步...
喀哒, 他鎖上了門.
正在舔肚皮的貓抬起頭,
含淚皺眉的狗轉過頭,
嘶牙咧嘴的殯儀館老闆轉頭馬上掛上微笑,
他們聽見背對他們的男子這麼說...
"這些頭......我全都要."
剛剛老闆拿來鋸頭的鋸刀在他手上, 在這個西裝筆挺, 領口繫著蝴蝶結, 頂著一顆其貌不揚的日本人的頭的男子的手上.
他緩緩轉過身時, 石頭沒有睜開眼睛,他想摀耳朵, 可是沒有手, 它只是繼續無聲地流著淚.
文章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