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當日暑假作業進度的臭弟,窩在沙發上看日本高校球賽,問我:「媽咪,我想去甲子園看高校球賽,你可以帶我去嗎?」,好啊,我說,之前我就決定要好好當個媽媽,暑假是我衝業績的時候,客戶既然提出要求,我就要努力滿足。「可是,你有認識的大哥哥在打球嗎?你要看哪一隊,幫誰加油啊?再說,又不是職棒,有看頭嗎?」,「媽咪,高校野球にはドラマがあるのよ~」(媽咪,高中球賽很戲劇化呢!)。
不愛看課外書的臭弟,拜棒球之賜,從球員名鑑開始,到現在已經看了好幾本球員自傳,不僅字彙增加,說話也比較有學問了,衝著這句話,就算是被烤成乳豬,我也要帶他去一趟現場,親身體驗日本棒球的原點--甲子園高校球賽。
話說回來,與其說是我帶孩子們去嘗試各種活動,倒不如說是托孩子的福氣,終於實現很多初體驗,過去老是用「以後有機會去」的心態,結果就是一直沒有行動,比如以前,京都住了三年,卻沒有去過琵琶湖,還是生了孩子後,帶孩子去騎腳踏車,才知道那是一個很棒的度假地點。
我和臭弟一起上網找資料,決定去看甲子園的常勝軍--智辯和歌山的比賽,我跟臭弟說,媽咪日本住了十幾年,印象中智辯和歌山常常出賽,可是你看球員名鑑中,智辯和歌山有人加入職棒嗎?臭弟說:「好像沒有耶」,沒錯,打棒球的這麼多人,能真正成為職棒球員,是少數中的少數。當媽的我,除了選幾本名球員的傳記給他看,還特地錄下「我們曾經是職棒選手」的專訪,和他一起看,殘酷的現實,電視會教他,不需要做父母的來告訴孩子。
當天,我全副武裝地陽傘袖套太陽眼鏡上場,豈是一個熱字了得,簡直像是在被BBQ,環顧四周觀眾,大學生高中生不少,也有很多少棒的隊伍來觀摩,還有跟我一樣是媽媽帶著小男生來的,左前方坐著爸爸帶著兩個女兒的,我想是爸爸難忘自己的高中球隊生活,沒有兒子傳衣缽,女兒也行,爸爸很體貼,怕女兒覺得無聊,又是汽水果汁又是冰淇淋的。比較難想像的是,坐在右前方的漾媽媽帶著兩個還沒上小學的女兒也來看,說是漾媽媽,也只是穿著比較年輕,胸罩上下的肉都被擠出來了呢,等了很久,沒看到爸爸來會合,難道是媽媽對棒球的狂熱,要勝過曬出黑斑皺紋的恐懼?!
炎炎夏日,場上的球員想當然爾,我佩服的是場邊同校的啦啦隊,我們觀眾還可以偷懶到土產店逛逛,這些高中生,要全場揮旗揮汗替球員加油,年輕就是有活力啊。
同樣是炎炎夏日,思緒飄回到20+N年前,背景音樂是張雨生的「以為你都知道」,穿著國中制服到考上的高中去參加新生訓練,在號稱擁有台北市最大天空的校園裡,第一次看到有草地的操場,還很自豪地對考的比我好的國中同學說:我們學校的草地可以踩喔!
那是我第一次意識到可以憑自己的努力爭取榮譽,無關出生背景,父母職業,貧富貴賤,沒有零用錢買便服上KTV沒關係,我最喜歡周六下午穿著制服到西門町亂晃,到公館的金石堂站著看小說。我享受著自由,自負地告訴自己不要再為考試/成績而讀書,結果就是再也沒背上一個完整的英文單字,月考排名從後面數來比較快,高一升高二還補考,不過我一點也不在意。
那些場邊的啦啦隊女生,是不是也和以前的我一樣,有喜歡的學長上場比賽,當時,我還替一個長得像羅吉鎮的籃球隊學長取個綽號叫「鬱金香王子」,很巧的,我們是同線公車,早上只要在209公車上看到他,一天都會覺得很愉快,當然籃球比賽的賽程,是一定會去確認和加油的。
記得高中母校的旗隊是很受矚目的社團,進去是要經過篩選的,聽說男生的身高要170以上,沒錯,三角肌的背影的確很令人心動,故意走上前,不禁意回頭一看,隊長長得像許效舜,副隊長長得像澎恰恰,可是還是有女生崇拜喔。現在,我每次看大聯盟的松井秀喜,偶爾也會想到那個副隊長,副隊長相似彭恰恰,澎恰恰相似松井秀喜,松井秀喜相似副隊長。
母校還有一個特色,是用號碼當班名,從001到676,從676畢業後三年破千,不知道現在到第幾班了,記得當時有個說法,在公車上被陌生人搭訕說是學長時,真的學長會自動報出畢業班號。
在甲子園場邊的商店看到一群高中女生,大熱天還穿著長袖和毛衣背心,直覺他們是不是新陳代謝有問題,還是皮膚被烤到不知冷熱。回頭一想,自己高中時代也是一樣,仗著國立高中的預算多,教室有電扇,大熱天還穿著長袖,不是不怕熱,是因為長袖制服衣領是方的,比較像大人。記得畢業沒多久,和高中同學在路上,看到學妹們上衣外露,還上前訓了一下,都沒想到自己以前老是襯衫配體育褲到校外的便利商店買冰吃。
在高中的時候,交了一群好朋友,其中一位大學沒考好,跑來日本唸書,當時碰上台灣經濟好,大家雨露均霑,老媽也出得起團費讓我和高中死黨出國旅遊兼慰問在東京苦讀的舊友,途中在大阪遇到太郎,造就了現在的我。現在,每年回台灣,一定會和這些姊妹淘相聚,偶爾會出現數十年沒見面的幾位學長或男同學,有點浦島太郎的感覺,不過我總是自稱和番娘娘,席間我一定會不自覺說很多遍:日本生活沒什麼不好,只是少了可以喝咖啡聊是非的朋友。
年紀大了,總是比較感傷,不過就是上一趟甲子園,也能想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