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世紀末的華麗》,絕對是怵目驚心!除了文中穿來插往的名牌、衣飾外,米亞水仙花式的演繹與當中新男女關係的詮釋都是震撼著讀者心靈的。一個讓新生代觀念橫流並放縱條陳著物欲主義的故事,加上其發表於九十年代初的前瞻性背景,試問如何不教讀者們為之心悸驚艷?
小說是百分百充滿著彩色的。不單是形體上存在的衣飾、物料,以至於無形的品牌、顏色、設計、感情起伏、思緒流動,統統顯得亮麗動人。縱橫於字裡行間,你會發現自己正跨越世紀與地域疆界。看似在頹廢的洪流中迷失,也像於自由的空間裡暢泳。彷彿走在潮流的尖端、在世界的頂峰上炫耀自我,傲視世俗;但亦如納蘇西斯一般獨對湖面,孤芳自賞。如此種種,都是嶄新的、都是劃時代的。時至近廿年後的今天,雖非罕有,也絕非平常。彷彿是智者看透水晶球裡的秘密,帶來具啟發性又震懾人心的預言。
米亞縱情於聲色犬馬的大千世界,除了消費文化熾熱的推波助瀾,也是社會結構中自我核心的發展投射。米亞以自身放任去顛覆著固有的體系。她不顧他人,不顧後果,甚至懶理自身的未來。她把所有人際關係收窄於自己喜惡的一點,再從這點出發去衡量周遭的所有。於是她厭棄關係,她及時行樂,她一切隨心。所有事情都為自己的感覺著想,只要快樂。結果她離開了故居的家、她愛上不粘身的老段、她在朋友間互相纏繞卻又始終孑然一身。因為她明白自己必須獨立於感情之外,她清楚,她只要她自己。
然後我們可以回想起歷史的演變,「關係」正在隨步剝落。從部族群居到直系家族的大宅門,漸漸蛻變成老中青三代同堂,而後減至父母子女的核心家庭。也許下一代,正正會發展成米亞一般、只有個人核心的「三宅一生」(少時一宅、成長一宅、老來一宅)。也許,這是一種進化也是一種退化,而我們無從定奪。但至少我們明瞭到這不可預測的未來中,有一點是米亞反過來告訴我們的。
是寂寞。是疏離後的空虛寂寞。
這個陰影讓我們擅抖也不願多談。未來是這樣嗎?在時代的演義下,會上演這悲哀的一幕嗎?作者在七彩斑爛中,留下一點線索與一個問號。是的,那個遙遠又接近的地方我們無法想像求證。而發展的結果,我們也無法預知亦無力改變。對此,我們只有寄予祝福和希望。
因為未來,還未來。
PS:讀 朱天文《世紀末的華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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