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見明日報一報台「明天的回憶」所載的文章,頗有別出之意。看其內容似為港人,而且是一在學學生,不過文章倒還十分流暢,幾乎沒有一般香港人所慣用的文法結構與粵語語法的影響,尤其在斟酌文章內容,我不禁猜測作者乃是97以後所謂的「新移民」。
七月一日的香港大遊行引起港台兩地極大的關注,攸關香港能否在「一國」之下尚能「兩制」。在台灣,主流輿論自然是一面倒地支持遊行抗議的理由和目標。但「明天的回憶」的台長卻讓我看到了另一種聲音,也許這個聲音不甚理性,但至少他所反應的,是另一種「港民的心聲」。
比如在他《支持23打倒政棍》中,對民主黨等非親中黨派與團體,以及自由黨主席田北俊的重大讓步,用了十分難聽的字眼形容:
「為了撈政治油水的無恥政棍…不斷發表謬論,以妖言迷惑人民,鼓動人民反對合情合理合法的國安法。
「政棍都是仇視國家,敵視政府,反中亂港!他們都是外國人的狗,走狗!他們寧做外國的二等公民,都不要自己當家做主,坐一個堂堂正正的中國人。…」
看到如此措詞激烈的文字,台灣人應該已經很習慣了。感覺的出來他受過十分完整的黨國教育(說偏頗一點就是被中共洗腦的很徹底),在我們看來是爭取言論自由的行動,對他而言是迷惑民眾的「謬論」與「妖言」。不啻發現江澤民的「穩定壓倒一切」仍是壟斷家國情懷的共產黨所強調的主軸,在不能預估及控制民主活動所影響的程度和民眾的反應以前,中共當局是不可能任憑這類活動去威脅到共產黨在中國的治理,於是乎,當中共當局和「穩定」這類正面辭彙連結在一起後,反對這類活動也變得有所依據,便能責難那些傳播「謬論」及「妖言」的人,咒罵「只是為了奪取政治資源的『政棍』」,並不斷揮舞民族主義的大纛,稱他們是「外國人的走狗」,「仇視國家」的「民族敗類」!
除此之外,對於專制政權的肯定以及對家國的強烈認同也在文中不斷出現:
「香港需要一個李光耀,蔣介石式的強勢政府,才能對付政權,對付社會上的壞分子
「政府千萬不得為政棍,病態聖徒和顛覆份子而妥協,對國家安全條例作出任何修改。維護國家安全是天經地義的事!沒有妥協的餘地。」
李光耀或蔣介石式的政府?看在我的眼中真是五味雜陳。台灣不乏有人懷念兩蔣時期的台灣,但那一種「安定」的背後,是無數受盡折磨,甚或慘遭犧牲的黎民百姓,以及伴隨他們一同墜入深淵的破碎家庭。而那個時期所灌輸的一些偏差思想,和對外聯繫的封閉,讓台灣在步入民主化的過程中,缺乏具有國際視野、一定程度政治素養及理性判斷的公民,不可避免地要承受這樣的歷史背景造成如今令人歎惋的民主政治,無奈地充斥著黑金勢力、官商勾結、地方角頭與政治顯要的權力分贓。難道他願意捨本逐末,寧願要一個短期看起來安定,但前途未卜的政治體制?可能他實在無暇理會這麼多,可能他並不知道「民意」之於民主社會之重要性,更可能他從來沒有被教育「民主社會」的定義,以至於他寫了一段我覺得很像批評文章的內容,但是卻是在褒揚北京立場的正當性,在潛意識當中,仍堅定支持中國千百年不變的專權政治。他在《做好一臺戲 築成下台階》中的一段話:
「得不到『民意』的支持,董建華先生及其班子不會有真正的危機,倘得不到中央的支持,處處讓中央失望的話,這才是他們的危機!能令董班子倒台的,不是香港政棍,而惟有是中央政府…」
加了引號的民意,對他來說應是那些「反中亂港的政棍」及被他們「妖言迷惑」的市民,但為什麼他們的危機是「得不到中央的支持」呢?至少以我的觀點,董建華的領導班底應該是要擔心得不到「真正的」民意來支持啊;能讓董建華倒台的,應該是600萬港民,這才算是「港人治港」的真諦吧!文字陳述了一個迥異於台灣政治經驗的政治現實,而抱持著這樣觀念的人,承認並視這樣子的行徑是「正確的」選擇。
不可否認,就我在台灣得到的資訊,對香港市民來說,不啻是對自由人權一項重大的打擊。當國家可以任意用「叛亂、分裂國家、煽動叛亂、顛覆中央人民政府」的名義來剷除所有異議人士,甚至於那些勇於揭發弊端者,讓大家戒慎恐懼,曲意迎合,畏於(或厭於)對國家大計提出不同的聲音,那個曾經是華人地區唯一擁有言論自由的香港,會不會從此銷聲匿跡,不再復現?
持這種論調的人,他們的言論在我看來,有如銳針般刺眼,但這或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治下的子民所支持的主流意見。他們視民主黨人及支持民主化的人視為洪水猛獸,將李柱銘、田北俊、陳方安生等人安上「政棍」、「漢奸」等不堪的字眼,打得又黑又臭,把他們跟「不合作」、「破壞穩定」、「賣國」、「走狗」等連接起來。我畢竟是站在反對的那一方,我十分憂心、害怕若有一天,這樣的「民意」再度成為香港的主流,成為中共對外歌功頌德的窗口,活在台灣島上的人們,又必須如何自處?
基本法23條,不過只是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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