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的綜藝節目《電視冠軍》在台灣極為出名,也是少數台灣模仿不來的節目之一。這個節目算是日本民族很典型的表現,那種讓我感到吃驚的專注與用心,是台灣人,甚或任何國家的人都難以望其項背的。
最近我看到一集是「親子漢字王」的比賽,一位家長和一位小朋友搭配為一組,共有五組在「漢字辨認」方面競賽,十分有趣。日本人真是個奇特的民族,連漢字這種標準的「外來產物」也如此汲汲營營,十分重視,從日本舉辦的「漢字檢定」考試及可以得知,反而身為漢字輸出國的中國大陸,對於這樣的漢字文化反而不怎麼珍惜。
日文的書寫有一種趣味,是其他文字所不能表達出來的。同樣一個詞彙,用平假名、片假名、漢字書寫,雖然讀起來相同,卻有不同意義上的分別。比如用片假名寫,就好像在寫外國語言似的,有種異國風味的情調,或是表現口音上的差別,像是某某地區的方言;用漢字寫,則會讓人感到莊重、拘謹,甚或是神秘,彷彿漢字是下了咒語的符號,而罕見難寫的漢字,更像是某種學識或教養的表現,不過復古的風潮也讓這些漢字成為緬懷過往時光的憑藉,看著「自鳴琴」、「俱樂部」等詞彙,也好像進入了在那個接受西方先進文化的大正時代。
相較之下,在台灣的白話中文,似乎就沒有什麼太大的改變。我看著張愛玲1929年寫的〈我的天才夢〉,遣辭用句和今天的書面用語沒有太大的距離,除了一些翻譯辭像「巧格力」之類。若要尋點古味,可能得從一些翻譯詞彙或異體字來強調。像是梵婀鈴(小提琴)、攸忒妣(Euterpe)等,用字奇怪,念起來也饒舌;早期國民政府還沒有統一字形、推廣國民教育以前,時常可見一字多體,什麼「髣髴」、「腌臢」等等,雖然遷台之後推行國字的標準化,這些辭還能夠在教科書中找到。大體而言,這些改變實在微乎其微,台灣的白話中文,還是五四時期白話文運動的孑留,至多從閩南語,或新的外來語等地方加入一些新血,不像大陸改變的多。
日本對漢字的認真,以及對外來事物的高度接受,讓日本在清朝末年,反而成為漢字詞彙的輸出國。今天許多我們習以為常的用詞,其實都是日本人對西學的翻譯。像「民族」、「經濟」、「美術」等單詞,或者是「癌」、「瓩」、「浬」等新造的字,源頭都是來自於日本。這當然是因為日本較我們更早接受西方文化及學問,因此日本人發明了許多新詞來譯介西方的知識和觀念,不過以因為日本人對中國古籍的理解與漢字運用的成熟,大部分的詞彙無論是參考古籍,或者根據原文意譯,大體上都還有著「信、達、雅」的標準,中國的留學生也就自然而然地原封不動搬過來用,反正寫法相同嘛,改用中國話來念就好了。這情形也有出現在日據時期的台灣,如今閩南語仍將出差唸作「出張」,將廣播唸做「放送」,就是日文的漢字用閩南音來念,所在多有。
看到日本人對唐代傳過來的文化,如此悉心維護至今,即便戰後日本漢字的使用量已大不如前,他們仍將漢字書寫十分慎重其事的留存下來。反觀台灣、大陸等地,對自己的傳統文化愈來愈忽略,對於漢字的書寫文化毫不重視,致使今天許多學生下筆不能文,還錯字連篇,十分令人惋惜。我們是否要讓「禮失求諸野」的遺憾一再發生,最終只能在遙遠的異國他鄉,尋找先人的步履足跡?
2004/1/11初稿於八里
2004/6/1 一修於八里
2004/6/8 二修於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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