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前兩天,下著濛濛淡淡的細雨,罩在那些抗爭的人群身上,彷彿是淚,要洗淨他們的憤恨,或是沖淡,這座島嶼的哀愁。
看著電視螢幕中,那些群眾在總統府前搖旗吶喊,不停地按著瓦斯汽笛,人聲轟轟似欲地裂,我只是不住地無奈。猶記那天早上,天氣涼冽,我們家附近的投票所設在一個公園的活動中心內,看著沿途的草木是那麼澄明,來投票的人也都安安靜靜地,若無其事地投完自己的票,實在是難以想到,這竟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其實父親早已未卜先知。他說星期五那天陪他一同打球的朋友,接到一通來自新加坡的電話,要那位朋友將手上所有台灣的持股全部拋售,電話的那一頭大膽預言:「台灣選後必有暴動。」原來我還開玩笑地以為這在暗示泛綠群眾可能會因陳水扁落選而情緒失控,結果發現激動的行為是不分藍綠,而面對一大群沒有理性的「生物」,執政者的懦弱與與無能亦是不分藍綠。選後的暴動成為必然,而股市的慘跌也是必然。
我雖投了連宋一票(真糟,每次寫這種文章都是一次隱私被剝奪的過程),但是我毫不希望大批民眾走向街頭、包圍總統府,讓全球媒體誤以為台灣人只是一群沒有理性的暴民。不過我同情那些人,因為他們茫然無助。「台灣人」不過是一群被族群意識分割,讓眼前利益操縱的可憐蟲而已;那些美麗的文字、高貴的情懷,或許只是利益交換、政治分贓的掩飾而已。我們沒有一個大公無私的政府,沒有超然公正的司法系統,沒有鏗鏘有力的道德言論,莫怪乎凱達格蘭大道上有一群人,寧願用狂亂的怒吼、失去理智的情感,來去爭他們想要的東西,而不是倚賴台灣的司法系統作最後的裁決。台灣民主了這麼些年,連一個公正的司法體系都無法產生,台灣人對警察和法院,仍舊離不開被政府控制的陰影。這個「民主」之名,台灣實在受之有愧。
今日有人害怕驗票時會動手腳,影響查驗的公正性,對我來說,質疑者的害怕並非不無道理。畢竟政治干預司法的情形太過於常見,就是陳水扁執政的時期,我們猶是看不到拉法葉案的結果,劉泰英案也無端消失,國安密帳案更是不了了之。也許在他的任內,似是辦了幾個人,了結了幾個案子,可是我們總不能只看好的那一面,忽略不好的部分吧,司法機關在台灣人民的眼中若是毫無公信力,那就別怪眼下大批的群眾,試圖用這樣不理性的方式來達到訴求。
而另一個爭議,也就是總統槍傷的事件,對許多支持陳水扁的選民而言,無疑是極大的刺激。我還記得我一個全家都支持民進黨的同學,當他母親打電話給她時,第一句話竟是「陳水扁被槍殺了」!這種支持加同情的過分誇大,是否讓許多游離的選票紛紛投給陳水扁,我不知道。但好歹我可以對這件極為巧合的槍擊事件提出質疑吧。雖然對元首槍擊之事加以懷疑不免有失尊重,可是面對重重的疑點,我何以不能懷疑總統槍擊事件的真實性?我並非有意冒犯,只是當一個言而無信,處處只為選舉考量的國家領導人遭逢這樣的事件時,我很難不去把這次的槍擊事件看成爭取選票的一場表演。
這樣的質疑,對泛綠群眾而言實是最大的侮辱。我可以想見若連宋遇到類似的事情,陳文茜開記者會質疑槍擊事件的真實性,國親的支持者也一定會毫不留情地加以詬罵。不過我也相信很多人對這樣的事件是了然於胸,至多是不經意地說著:「真是高招啊。」這些爭議均且不論,我倒開始擔憂,如果陳水扁靠著這「一時同情」來贏得總統大選,陳水扁的傷勢無論是否屬實,台灣以後的選舉,是不是只要喊喊「台灣萬歲」、搞搞公投、弄個槍擊事件就好了呢?我們的政治沒有政績、沒有政策、沒有願景,僅剩下毫無理性的激情語言,撕裂族群的叫囂怒罵,一場又一場的造勢晚會,和利用台灣人民同情心的突發事件。民進黨說公投是「民主深化」,他們自己的作為,卻讓台灣的民主成為世界民主進程的笑話。
每每寫這些政治言論,我就覺得很感傷。在一個政治取向壁壘分明的島嶼上,我們只有「非友即敵」的絕對觀念,不容許存在太多的灰色地帶。台灣號稱是一個多元化的社會,在政治上的光譜卻是如此狹隘,幾乎不容許一點點模糊的討論空間,連就事論事的能力都被抹殺,弄得我這陣子也被搞的敏感起來,再好的人也會因為政治上的支持對象不同而打了一點折扣,心裡痛苦不堪。中國傳統價值講究圓融,也許那些個「台灣人」急欲想「去中國化」,才會把自己變的如此蠻不講理吧。台灣人的悲哀,還在進行中。
93/3/24 初稿於八里
93/3/26 一修於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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