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 怪就怪到底，也是一種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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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去了中東，為期一個月。
出發之前，我說，她不在，我大概連MSN都不需要開了。

每日每日，她是整個白天唯一會跟我沒話找話講的人。
做了什麼事、見到什麼人、被老闆罵、看同事不爽，或者只是我好想睡覺、又更或者是我有事要跟你說，但我忘了是什麼……

什麼都好，常常她說著，而我只是聽，也沒什麼回應，嗯嗯噢噢的答著。
也沒關係。
因為，說什麼，不是重點。

***

十一年前，一個微雨的夜晚。
我站在館前路麥當勞旁邊的公共電話前，將硬幣投入，撥電話給魚。
問她，有沒有興趣跟我一同去Stanford遊學。

她說很想，但是稍早已和另一個朋友相約去紐約探險。

不太意外的掛上電話，隔年我們大學畢業，接下來是七年的斷層。

***

兩年前，看了＜冷靜與熱情之間＞，發瘋似的想去義大利。
沒想到多年前的遺憾，就這樣給補上了。

沒有說破，但我其實是緊張的，關於旅伴這件事。
魚是出了名的難搞，誰知道朝夕相處半個月會出什麼亂子。

而我，不想為了雞毛蒜皮破壞遊興，因此在旅程中一定是竭盡所能的隨和、以大局為重。

行為和態度可以很完美的輕易達到，但心裡上也許正朝相反的方向去。
以前每旅行一次，精神上就丟一次朋友的經驗太過可怖。
為了旅行和魚翻臉，怎麼樣都不甚上算，所以我很擔心。

說起來一開始她的表現超乎我意料的好，可時間久了原形畢露那是一定的。

我很不明白，為什麼她的心可以如此之好，而嘴卻又如此之壞。
是好意，卻用最尖酸刻薄的方式表達。
為難別人不說，更是折磨自己。
我不是不能懂得，可也忍耐的很辛苦。
畢竟，我的脾氣，大概也只比她好上那麼一點點。
沿路上，不是沒有想過，回去之後，再也不要理會這討人厭的傢伙的。

滿滿的抱怨，回來之後，也結結實實為了某個引爆點而一段時間不講話。


可是，事情是這樣的。
不夠重要的關係，就算費盡心思去維持，也還是搖搖欲墜；而真正重要的關係，你自然明白，說要斷其實也很不容易。


這趟義大利之行太過飽滿濃烈，總是每每談起，就要互相嘲弄喟嘆一番的。
她嫌我愛哭，我怪她暴虐。

然後我們很有默契的沒有任何一字半句的遊記產出。
因為太多太深太滿，以致無處下筆。


可是，關於旅行這件事，在義大利，算是讓我有了一個很徹底的了悟。

從十一年前，一個天真無知的少女，用很新鮮很明亮很清澈的眼睛去體驗這個大千世界。
每到一個陌生地方，開心的跑著跳著叫著，雀躍興奮欣喜，照片上的自己，全身細胞盡是笑意。

以為旅行就是生命的意義，可以投注所有的熱情。

到後來，興奮越來越少，眼淚越來越多。

旅行已經不是一場冒險，而是一種逃避。


一直到義大利，幾乎沿路都在哭，看什麼都要掉淚。
頓時明白，旅行已經失效了。

心裡放不下丟不掉忘不了的，就算到了天涯海角，也是一路追隨。
嗎啡的劑量終於到了怎麼用也無法麻痺痛覺的局面。


曾經在一個朋友興高采烈的分享一次一次又一次的旅行經驗時，很尖銳的問了一句，「告訴我，你在旅行的時候是真的總是很快樂的嗎？」

到底是因為喜愛而旅行，還是為了逃避現實生活中那些惱人的煩心的無聊的時刻而出走？



出發之前，祝福魚，希望這次旅行能對她的人生帶來什麼樣的改變。
她劈頭回我一句，如果有這麼簡單就好了。

我只能對著電腦螢幕苦笑。


***

而，在地球另一端的魚，不管要多久之後你才會看到這篇文章。
但知道嗎？你前腳才剛剛離開，我就開始想你了。


由於去了個危險的區域，這次的旅伴要你預立遺囑。
你告訴我，遺書裡會有所有的帳號密碼，要我執行你的意志，並且登入你的MSN跟大家知會一聲，你不回來了。

表面上跟你胡亂哈拉，其實我是很受震憾的。

想起你談到自己身上那若有似無，可能會發展成絕症的病因。
你告訴我，如果有一天需要的時候，希望趁醫生護士不注意，偷偷拔掉你身上的管子，讓你痛快的離開。

我說怎麼可以。
你舒舒服服的解脫，我卻因為過失殺人在苦牢裡度過我的下半輩子。

我說怎麼可能。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所以放心，你一定會長命百歲，活成一個老妖怪。



是你說的，我們下回還要一起旅行。
只是，這次，可別再讓我等另一個九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