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馬來西亞的華裔,她是在台灣出生的外省第二代,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裡相識了。居間介紹的是他的同學和她的朋友,兩者都是土生土長的台北人,更巧的是兩人都認為這紅線拉得好,因為男女雙方都是好人,再者他至台灣已近十年,應當會在台定居。
未識愛情為何的她,只覺風度翩翩的他、體貼幽默的他,該可以信賴,因為是友人介紹的;情場經驗可謂豊富的他,只覺單純天真的她、溫柔可愛的她,是值得一交的,因為是同學介紹的。
相識後第一次單獨用餐,她便為一束花而驚喜,他也因她的喜悅而愉悅,因為許久未曾見到羞紅的臉頰,久未聽聞真誠的謝意,更因自己的花束帶來的效果而驕傲。
他因簽證之故,時常港台兩地奔走,她因家教嚴格,未曾跨出國門一步,所以,當她接獲他從香港的來電時,喜悅蹦跳的心難以形容,覺得他不計國際電話費的昂貴,仍告知她行蹤和心情,感動著。
不到半年,從他手中所送出的除了花、休閒服、耳環之外,最貴重的是一只名錶,她執意要退還,他執意不收,隨著時間的經過,名錶已長駐在她的手腕。
他總是告訴她,工作很忙,可是卻又會在下班時間手持一朵玫瑰守候她的出現,在她生日時送來一籃鮮紅的玫瑰和一對可愛的娃娃,細心的他甚至準備了賄賂她同事的小東西,雖不知他心中是怎樣的打算,但,初入愛情學校的她,已芳心可可地認定他,不是物質的攻略,而是他溫柔的用心。
就在她認為幸福滿懷的同時,他宣佈了一個消息:想家、想家人,母親也希望他回馬來西亞,而且他已決定在舊曆年後請辭返鄉。
這個消息無疑地是個晴天霹靂,他懷著歉意請她諒解,她能了解他思鄉的心,更了解他年邁母親的心,一再思索著倆人的未來,她下了決定,並告訴他舊曆年時和他一同返回馬來西亞,住一段時日,如果能適應便嫁至馬來西亞,若未能適應則分道揚鑣;他很感動,未曾想到她願意如此嚐試,提筆便向遠方的母親報告,意外的是,老人家堅決反對和未曾謀面的她相處,甚而要求他發誓與她分手,原因無他──老人家是他父親的小妾,原享受著幸福美滿生活,卻因一台灣女子的介入,從此被打入冷宮,沒了身份也忍受著艱苦的生活,所以老人家痛恨台灣女子,拒絕接受兒子的感情故事。
他痛苦萬分,選擇了與她分離,碰面時卻又不忍告訴她這樣的消息,直到她詢問著機票的購買時機,他只得小心且婉轉地表達母親的想法,和他身為人子的難處,她明白了他的苦處,但仍試著告訴他,是否可再努力看看,或許老人家會因她而改變想法,他的勇氣因她而起,於是兩人再度協議,他先返國,她和她姐姐過些時日再到。
他走了一天、兩天、五天,除了他在機上所寫的信函外,未曾再有其他訊息,一個星期、兩個星期,眼見假期已過,她心中已有了底,但仍盼著他的消息;他回來了,未曾和她聯繫,因為不知如何告訴她:他的母親以死要脅,而他已向母親保證不再和她有任何接觸。
一個月、兩個月,明知他已返回工作崗位,但,不想逼他說些什麼的她,只在心中默默數著逝去的日子;可是,眼見他預定回馬來西亞的日子漸漸逼進,她忍不住撥了他的電話,只希望能得到一個答案,讓自己放下心的答案,讓自己不再受折磨的答案,即使是早已知曉的結果,她希望能由他的口中獲得證實。
聽著她溫柔熟悉又故作堅強的聲音,他藉著工作忘懷的痛苦一一浮現,他對不起她,約著下班一同用餐;同樣的時間,同樣的玫瑰,但倆人有著不同的心情。餐間言不及義地談著這些日子間發生的趣事,不敢觸及心中的痛點。餐後,兩人到了經常到訪的山城,坐在相同的位置,她等著他開口,他卻不知如何開口,沈默在兩人中漫延,時間也在兩人中流逝。
擔心家人著急的她,終於向他問及決定是否是分離,如果是的話,為何不早日告知她,讓她時時刻刻惦著他的消息;他緊握她的手,痛心地告訴她,對不起她!告訴她其母親在過年時的自殺行為,他只能選擇年邁的母親,放棄真心真誠的她。
她未曾責備反說他的決定是對的,因為身為人女的她,也是個懂得孝順的人,母親懷胎十月和撫養成人的辛勞,是不該抹滅的,聽似平靜的話語,其實,是她勸服自己放開心懷的理由,但,淚早已如雨般地流下,要求他送她返家,就當作是最後的旅程一般。
看著她的淚水,他很想摟著她安慰她,但,他不敢,因為他擔心除了安慰,他會作出不當的行為,破壞了彼此長時間的尊重和信任,於是只伸出手輕撫她的長髮,再度說出對不起的話語後,輕輕發動車子送她回家。
他在返回馬來西亞前,邀請她參加同事們為他舉辦的送別晚會,她請同學隨同參與,歡笑愉快的情緒,充滿在晚會的氣氛裡。夜深了,她早已假藉同學的名義,向家人請了外宿假,他安排著她們住進他的住所,聊了一會,他因著她的同學,不敢越雷池一步,卻又希望能有和她單獨相處的時間,向她提出請求,她因著彼此已劃清界線而不願同他外出,他只得作罷,退出她們休息的房間,也就是自己的房間。
當晚,兩個女人未曾闔眼,因為她向同學訴說著,同學早已知曉的故事,時而笑聲不斷,時而低聲泣然。突然,她同學不小心碰掉了一本原在書架上的書,欲拾起時,發現了一張相片和書信,相片是他和一女子的合照,相片似乎言明著這兩人的關係並不單純,再看著相片後的字語更表明兩人是情侶身份,她想讓自己相信那是他過往的女友,但相片上的日期卻不容反駁地告訴她,他腳踏兩條船,她同學為著她翻開了那封書信,告訴她,相片中和信中女主角的深情款款,且等待著他返回馬來西亞的日子,更書明著新房的完工進度。
她驚訝地說不出話來,腦中浮現地是他真情對待的模樣,是他痛心疾首的神情,是假的嗎?一切都是假的嗎?連他母親的以死要脅也是虛構的嗎?不敢求證也不想求證,因為一切都已結束,再追問也無濟於事。
幸而,過往不曾虧欠他什麼,因為他的任何饋贈,她均等值地回禮,連用餐的費用,也是輪流支付,這是她的堅持,她希望彼此的交往不涉及金錢糾葛,單純且直接,因為她聽過太多的言語,都是周遭男子不經意的透露:“交女友的花費太大了,但,這是一項投資,終有一天,可在女友的身上要回的,因為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的。”所以,在金錢上她無愧於他,更甚者,在感情上她也無愧於他,因她是全心的付出,全然的相信,為著彼此的分離夜夜哭泣。
她和同學在清晨離開,僅留下昨夜的party費用和一張紙條,寫著“一路順風!”在他發現時,她早已不知去向。他去電尋她,她同事們和家人們均回答,她出外遠遊無法接聽電話。
三年後的某一日,家人告知她有一男子急著要與她聯絡,撥著電話猜著是誰,因為這段時日以來,她的身旁沒有任何男伴,主因是他讓她無法再次相信男人和感情。電話中傳來一聲:“喂!”她便已知道是他,心中訝異著他在台灣的事實,他在電話中訴說著思念之語,邀約著一同用餐,她不曾立即同意,心中直猜著他的用意為何,防備之心油然而起,只對他言近來工作忙碌,待較空時再約。
幾乎每晚來電約著見面,她的工作雖不忙碌,卻總是以忙來拒絕他的邀約,三週後,他的來電消聲匿跡,她暗笑著,相信他不會再來電了,因為那相片中的女主角也來到台灣,會得知這一訊息,是因她曾去電予他,欲回絶他曾請她同事轉逹的餐聚要求,當時,接電話的女子主動表明她是他的妻子,這一、二天才到台灣。電話中的女主角,一再追問她的身份和找他的目的,是小小的報復吧!她告訴女主角,她是他的女友,請女主角轉告他,一同出遊的相片已沖洗出來,今晚老地方見。
那日,掛斷電話後的她,因著小小的惡作劇,臉上浮現美麗的笑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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