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過京都的人可以在書中再次拾回京都情緒
尚未去過京都的人, 這恐怕不是本好用的旅遊書, 照片很少也沒有地圖
只能從作者清雅的文字中想像京都韻味
資料來源:
http://www.eslitebooks.com/cgi-bin/eslite.dll/search/book/book.jsp?idx=1&pageNo=1&PRODUCT_ID=2680112349006
以下片段摘自內文:如夢似幻電影中
事實上,京都根本便是一座電影的大場景,它一直搬演著「古代」這部電影,這部紀錄片。整個城市的人皆為了這部片子在動。為了這部片子,一入夜,大夥把燈光打了起來,故意打得很昏黃,接著,提著食盒在送菜的,在院子前灑著水的,穿著和服手搖扇子閒閒的走在橋上的,掀開簾子欠身低頭向客人問候的,在在是畫面,自古以來的畫面。
我們每隔幾年來此一次,像是為了上戲,也像是為了探看一下某幾處場景是否略略做了更動。在有月色的宇治川南岸土堤上清夜散步,發現已散戲了,人都離去了,只你一人,透過樹梢可窺鳳凰堂一角。再不就是看往川上,波光粼粼,與橘島上靜悄悄的松樹與地砂。十多年前,我第一次來到京都,嚇到了,我張口咋舌,覺得凡入目皆像是看電影。順著街道走,見一店有工匠低頭在削竹器,屋角昏暗處坐一老婦,哇,多完美的構圖。接著一店在包麻糬,粉撲撲白皮中透出隱約的豆沙影子。再走沒幾步,看到著和服女將(女掌櫃)至門口送客人,頻頻鞠躬。一直往下走,到街底,一彎,又是一巷,燈光依稀,仍是一家一家的業作,或是各自有各自的營生。有的撈起豆腐皮(「湯波半」),有的鐺鐺鐺的敲著,把刀刃嵌入木柄裡(「有次」),有的疊起剛才打造出來的銅質茶筒,鐵色渾凝(「開化堂」),亦有登梯將高處的檜木洗面桶取下(「??源」),有的店裡陳列一雙雙帶竹皮的筷子(「市原平兵衛商店」),有以鐵線編折出網形的食器(「和金網」)……我可以一直往下看,真就像看電影,只要我的攝影機不關。
一個像你在看電影的城市。說來容易,但世界上這樣的城市,你且想想,不多。
以下片段摘自內文:唐詩景意
又有一些景意,在京都,恰好最宜以唐詩呼喚出來。如「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或如「旅館誰相問,寒燈獨可親」、「旅館寒燈獨不眠,客心何事轉悽然」。乃前者之盼雪,固我們在台灣無法有分明之四時、不易得見;而後者之「旅館」辭意,原予人木造樓閣之寢住空間,然我們恁多華人,竟不堪有隨意可得之木造旅館下榻,當然京都旅館之寶貴愈發教我們疼惜了。
許多古時設施或物件,他處早不存,京都亦多見。且說一件,柴扉。王維詩中的「日暮掩柴扉」、「倚杖候荊扉」、「倚仗柴門外」在此極易寓目。
京都之花,亦是一勝。自古不僅騷人墨客,便是市井民眾亦頗得賞花之樂,乃京都四時分明,每一季有其特開之花。春天之櫻、秋天之紅葉原不在話下,太多遊客為此而來;至若四月靈鑑寺的椿,五月平等院的杜鵑,六月三室戶寺的紫陽花,七月養源院的百日紅,一月北野天滿宮的梅花,太多太多,然門外漢如我,往往過眼煙雲,不怎麼得賞嘆情趣。倒是「花」這一概略物,隱約令我與京都生了莫名牽繫,並且頗可以古詩繫之。「春城無處不飛花」這一句詩,奇怪,端的是予我京都的感覺。當然,京都原是一個花城。什麼「落花時節又逢君」,什麼「去年花裡逢君別,今日花開又一年」,再就是「花近高樓傷客心,萬方多難此登臨」或「花徑不曾緣客掃」等等諸多「花景」,俱皆極合於京都,又皆極美矣。
以下資料來源
http://www.ylib.com/author/su/index.htm
有一種壞習慣,小時候一直改不掉,到了年歲多了,卻不用改自己逐漸就沒有了。賴床似乎就是。
躺在床上,早已醒來,卻無意起來。前一晚平放了八九個鐘頭的體態已然放夠,前一晚眠寐中潛遊萬里的夢行也已停歇;然這身懶骨猶願放著,夢盡後的游絲猶想飄著。
這游絲不即不離,勿助勿忘,一會兒昏昏默默,似又要返回睡境;一會兒源源汩汩,似又想上遊於泥丸。身靜於杳冥之中,心澄於無何有之鄉。剎那間一點靈光,如黍米之大,在心田中宛轉悠然,聚而不散,漸充漸盈,似又要凝成意念,構成事情。
便因賴床,使人隱隱然想要創作。
要賴床賴得好,常在於賴任何事賴得好。亦即,要能待停深久。譬似過日子,過一天就要像長長足足的過它一天,而不是過很多的分,過很多的秒。那種每一事只蜻蜓點水,這沾一下,那沾一下,急急頓頓,隨時看錶,到處趕場,每一段皆只一起便休,是最不能享受事情的。
看人所寫書,便知什麼人賴床,什麼人不。曹雪芹看來賴床賴得兇,洪都百鍊生則未必。
(節自〈賴床〉,收於《理想的下午》,遠流,2000.12.1)
理想的下午,宜於泛看泛聽,淺淺而嘗,漫漫而走。不斷的更換場景,不斷的移動。蜿蜒的胡同、窄深的里巷、商店的櫥窗,就像牌樓一樣,穿過便是,不須多作停留。博物館有新的展覽,如手杖展、明代桌椅展這類小型展出,或可輕快一看。
走逛一陣,若想凝神專思片刻,見有舊書店,也可進入瀏覽。一家逛完,再進一家。有時店東正泡茶,相陪一杯,也是甚好。進店看書,則博覽群籍,不宜專守一書盯著研讀。譬似看人,也宜車上、路旁、亭下、河畔,放眼雜觀;如此方可世事洞明而不盡知也。
理想的下午,要有理想的陣雨。霎時雷電交加,雨點傾落,人竟然措手不及,不知所是。然理想的陣雨,要有理想的遮棚,可在其下避上一陣。最好是茶棚,趁機喝碗熱茶,驅一驅浮汗,抹一抹鼻尖浮油。就近有咖啡館也好,咖啡上撒些肉桂粉,吃一片橘皮絲蛋糕,催宣身上的潮膩。俄頃雨停,一洗天青,人從簷下走出,何其美好的感覺。若這是自三十年代北京中山公園的「來今雨軒」走出來,定然是最瀟灑的一刻下午。
(節自〈理想的下午〉,收於《理想的下午》,遠流,2000.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