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０－２ 方懷令
其實回到黯凰這三天，我才發現事情並沒有歛電話裡說得那麼輕描淡寫，我並不是被所有黯凰裡的人期待著回來，七年中，多了很多新人，她們並不認識我，只從簿子裡看到了我如何被烙上逆凰這屈辱性的印記，如何因犯了罪而被趕出黯凰。老朋友非常歡迎我的到來，但是年輕的新生學子卻鄙夷我的出現，從我踏進黯凰開始，謗議聲不斷，她們無法接受被烙上逆凰的人還能自由進出黯凰。
「妳看妳一來，整個黯凰總部都熱鬧起來！」歛笑了笑
「有嗎？」我冷笑，怎麼一點都不覺得熱鬧，反而覺得大家看我的眼神額外刺眼。
歛不置可否的聳聳肩「看來在這裡妳的確具有一定的爭議性。」
「既然如此何必招我回來賣咖啡？」我冷冷地說道「若政府不希望我高調出現，那我重新隱姓埋名到其他城市去不就行了？為什麼還要我回來？」
「事情哪有妳想的那麼簡單？就算妳另謀生路也會被政府給阻撓，他們不會讓妳有機會苟延殘喘，一定會想盡辦法將妳給搞死！」歛點起一根菸，臉色異常難看「現在政府干預我們黯凰實在太多，打從三年前曾小扁連任之後，凡是我們黯凰招收的新人一律得先進政府經過嚴格審查，之後才會放人到我們這裡，妳所看到的這批年輕人，說難聽點，根本全是政府的眼線！」
我皺起眉「妳是說政府現在一直在逼害被趕出黯凰的各個無名？」
（註：『無名』即是沒有名字沒有身份的人，也就是黯凰裡被趕出的罪人。）
歛給自己倒了杯水，無奈地說「政府很早之前就想把我們黯凰給抄了！只是畏懼於我們的生化武器Ｙ彈所以一直不敢有任何動作！現在能先處理掉的當然就處理掉！」
我握緊了拳「眾無名中就只有我被找回黯凰嗎？」
「妳一直是特殊的例外，妳跟孟穎帶給組織的貢獻很多，更何況妳是上一代白宇關帝主給養大的！」歛認真的說「自從邵帝主幫妳還有孟穎烙刑後，一直不好過，所以是邵帝主主動要求務必將妳找回來。」
我沉默不語，老實說我一點都不喜歡自己的身份是個例外，這不是件好事，彷彿我擁有特權，其他人生死不重要。
「妳要注意兩個人，洛禎跟宋恩祺，她們是這批年輕人的帶頭。」歛輕嘆「所有年輕新進的，全都聽她們的。」
「年輕人年輕人，我們是有多老？」我不悅地看著歛
歛睜大眼，嘴裡的菸掉了出來「剛剛那句話是從妳嘴裡說出來的？」
「還有假？」我無奈的把菸從地上踩熄，可不要還沒住就被燒光了。
「七年真會轉變一個人，妳也不再是冰塊了嘛！」歛哈哈大笑，拍了拍我的肩「好好幹！等妳煮出好咖啡吧！」
門口忽然走來一個熟悉的人，槍械部的柒「人回來怎麼沒通知我一聲？」
「妳不是要教那群小鬼怎麼組裝槍械，幹嘛跑過來？」歛不滿的瞪了她一眼
「懷令，很抱歉一直很忙沒找妳。」柒沒理歛，直接走來我這「我們非常想念妳。」
「是嗎？」我抿了抿唇「我還不曉得會有人想念我。」
歛重新燃起一根菸「妳跟我們都老熟事了，我們沒家人，黯凰裡的人都算是家人，當然會想。」
柒拍了拍我的背「妳在黯凰長大，這裡永遠是妳的家。」
黯凰，我的家。
※※
休息了一天，歛將我帶到裝潢好的咖啡廳，裡面的面積跟我之前的咖啡館差不多大，而且已經有些老朋友聚在裡面等著我出現。
「雖然有些人妳不認識，但她們每個都是資助妳的人。」歛將我一一介紹了，之中有幾個我認識，雖然不知道名字，但都看過。
「黯凰裡最像樣的還是懷令，現在新一代進來的人根本全是政府的走狗！」年約三十的羅詩復不滿的抱怨，卻立刻被人給阻止。
「妳都不知道現在黯凰根本就一分為二了！」趙慈慧無奈的嘆氣「一年比一年還糟糕。」
「好了好了！」歛立刻出聲阻止越來越多的抱怨「懷令雖然回來，卻已經不用干預我們組織裡的事，她現在的職責只有賣咖啡，妳們也少說點。」
「好吧！不講了，越講越火。」羅詩復情緒沒再激動，轉頭對我說「來杯咖啡吧！」
之後來的人越來越多，她們全是我在黯凰時的一些老同事，我很久沒親自煮過這麼多的咖啡，至少煮了快一百杯。
終於人少了點，歛才從外面拿了個便當給我「大紅人，真多人捧妳的場。」
「謝了。」我接過便當，突然想起我兩天沒見邵星久，忍不住詢問「邵帝主呢？找我回來怎麼沒見到她？」
「她噢！還不都是那些新進來的，老是惹事，害她常常奔波去解決。」歛不爽的抱怨「政府挑進來的人根本都不能用，惹事最會。」
「怎麼惹事？」我好奇地問
「我們都知道，進來這裡命就不是自己的，甘心為了黯凰奉獻出自己，但是那批年輕人可不這麼想，她們有自己一套的想法，任意妄為，常常導致任務失敗，那些原本信賴我們的僱者，早就都離開我們了。」歛點起一根菸「妳也曉得，我們黯凰都是靠這些人僱用的錢在作營運，少了他們的資助，我們現在哪有辦法繼續下去？」
「黯凰真的變得如此糟糕？」我難以置信的搖頭
「政府的詭計，刻意讓內部出現絕裂問題。」歛哼然一聲「為了讓我們自行毀滅，的確是很高竿的做法。」
「為什麼我們沒派人去將曾小扁給做了？」
「想過，但是沒辦法。」歛憤憤地說「曾小扁私自找了一個暗殺組織，並以高薪聘請他們保護他的安全。」
「邵帝主辛苦了。」我搖了搖頭，目前面臨的情況的確很不好。
突然大樓的廣播器響起『請所有黯凰成員及方懷令到大廳去召開緊急會議。』
「怎麼？出事了？」我看了歛一眼
歛抽了根菸無奈地說「我不知道，已經很久沒有召開緊急會議了，一定跟妳脫離不了關係，我們走吧！」
※※
到了大廳會場，裡面已經坐了滿滿的人，甚至其他中部、南部各個分部的重要幹部全都到齊。
會場中央留了條走道，畫分左右兩邊的坐位，資深的幹員全都坐在左邊，新進不滿五年的成員則坐在右邊，彷彿中央走道是楚河漢界，雙方的人臉色都非常難看，有些激進的甚至都開始叫囂起來。
直到我進了會場，大家才開始安靜下來，我低聲詢問了身邊的歛「這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清楚，但出現了這麼多的幹部，一定很嚴重。」
台上有個年輕女生，氣勢凌人的拿著麥克風，對著我說「請方懷令上台接受審判！」
「審判？」我在心裡暗笑，是要審判什麼？
「請注意妳說話的口吻！」台上的祇嵐，冷著一張臉「是誰准許妳在沒有邵帝主同意的情況下開這場會議？」
那女孩哼然說道「是曾領導親自授權讓我開這場會議的！」
「黯凰的事情，什麼時候政府干涉到這個地步？」祇嵐怒目瞪視著她「洛禎，適可而止！」
「什麼叫適可而止？」洛禎理直氣壯的朝底下喊道「我們絕不允許已經成為了逆凰的叛徒再度進入我們黯凰！」
「讓逆凰的叛徒待在這裡，是如何能讓他人信服我們黯凰？」另一位潑辣女孩左額上有一道圖騰刺青，想必她就是宋恩祺，而她則站在洛禎的身後幫腔。
「對對對！」台下那群資歷尚淺的人贊同的開始躁動
我緩緩走到台上去，冷漠地看著那位叫洛禎的女孩，或許才二十出頭，但她絕對是註定當領袖的人才，因為她的行為態度跟神情以及反應能力，足以證實這點，怪不得會當上這群新進人員的頭。
「沒錯，我是因為犯了嚴重的過錯，所以被烙上逆凰，還被趕出黯凰。」我認真的看著她「妳們有資格評論我的過錯，但是絕對沒資格決定我的去留，真正做主的人是邵帝主，而不是妳、謝恩祺或是那位曾小扁！」
「妳居然藐視曾領導？」宋恩祺憤怒的瞪大眼睛，彷彿會噴火似的
「這裡是黯凰，不是政府！黯凰打從以前就是獨立自主，為什麼現在要遷就政府替政府做事？」我冷而硬的繼續說道「黯凰從宋朝韓清創立至現在，流傳下來的傳統，妳難道不曉得？」
洛禎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台下資深幹員各個叫好，她們老早就看洛禎這新起勢力非常反感，帶頭作亂犯上不打緊，整個黯凰都快被她們給搞垮了。
我走到洛禎前面，將麥克風拿下，在只有她跟宋恩祺聽的到的範圍說「妳的心，到底向著哪裡？」
洛禎沒有說話，只是低著頭，她烏黑的長髮從耳際那裡滑落到臉頰，看到她掙扎的表情，我知道她其實並沒有完全被曾小扁所收買，聰明的人應該知道是非對錯。
宋恩祺見洛禎沒有回話，依然理直氣壯的瞪視著我「那又如何？時代會變遷！難不成我們都要一直遵循著舊有傳統，然後走向滅亡嗎？」
「傳統自有一套生存的法則，不然怎麼會流傳到現在而不滅？」我哼然冷笑，「反而是破壞傳統才會導致滅亡！歷史上已經有這麼多教訓，妳會不知？」
看到脹紅臉說不出話的宋恩祺，我拿著麥克風朝台下所有人說「我從小，就被前一任白宇關帝主帶回來訓練撫養長大，或許就因為這樣的特殊身份所以邵帝主容許我再度回到黯凰，但我知道這樣的決定，讓許多人非常不滿，所以我決定請邵帝主在公開的場合，讓所有人的投票表決，決定我的去留。」
所有人都安靜的聽我說，連一直坐在右邊吵鬧不堪的資淺新人都安靜下來。
祇嵐原本一直在旁邊講手機，可是她忽然臉色難看地從我手中接過麥克風，朝著台下說「剛剛得知一件消息，邵地主所住的飯店被人投放炸彈，目前生死未卜。」
場面頓時一陣混亂，資淺的喊著重新推帝主出來，資深的則緊急派人去搜尋，然後沒多久，雙方就大打起來。
我看著台下的一片混亂，朝著洛禎說「如果這就是妳要的結局，那麼妳已經達到目的了，趕快收手。」
黯凰怎麼變得如此脆弱，一件事情就足以動搖一整個組織，以前黯凰裡的同伴，每一位都有著堅強無比的向心力，現在一分為二，雙方互相爭執、仇視，在我眼中看來，只有無限的悲哀。
「懷令，妳跟歛快去花蓮找前一任白帝主回來主持大局，趁黯凰尚未崩解之前。」祇嵐走過來面色凝重的對我說。
宋恩祺在一旁冷笑「妳覺得找她回來會改變現況嗎？」
祺嵐朝著宋恩祺只是不屑地哼了一聲，拿起麥克風後朝著底下大聲喊道「通通住手！」
我立刻摀住耳朵，如此強而有力的音量，讓我耳朵震得發疼，從來都不曉得祇嵐有這等吼功，底下的人立刻停手，往台上這裡看，祇嵐面色鎮定的說「目前我們只能加派人手先去尋找邵帝主，另外我們還會將前一任白帝主給請回來主持大局。」
「為什麼不直接推派一位帝主出來？」
「白帝主早就退休了找她回來幹嘛？」
「現在就推一位帝主出來！我們選洛禎！」
資淺的不滿之聲漫佈整個會場，資深的同伴則都閉起嘴不想再吵了。
洛禎奪回在祇嵐手中的麥克風，看了我一眼才朝底下的人說「現在不是選帝主的時候，請大家安靜！我們自有辦法！現在請大家回去！」
宋恩祺在一旁驚訝得瞪大眼睛，搖著洛禎的袖子說「洛姐，妳就這樣算了嗎？現在是大好機會耶！」
「回去再說！」洛禎瞪了宋恩祺一眼「我們走！」
很快的，底下資淺的人都跟隨在洛禎的背後離開了大廳，獨剩我們。
歛嘴裡咬著一根菸，雙手交叉在胸前走到我旁邊說「走吧！現在就出發，不能再等了。」
祇嵐輕嘆，拍拍我的手臂「請務必一定將白帝主給帶回來。」
台下的人紛紛躁動著「懷令！妳們要將白帝主請回來拯救我們支離破碎的黯凰啊！」
我和歛就在眾人的期盼中，離開了黯凰總部。
我坐上了歛的車，用飛快的速度趕往花蓮，去見七年未見的養父白宇關。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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