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作家也分成三種吧!壞的作家暴露意自己的愚昧,好的作家使你看見
愚昧,偉大的作家使你看見愚昧的同時認出自己的原型而湧出最深刻的悲憫
。這是三個不同的層次。
◎我們不可能知道所有前人走過的路,但是對於過去的路有所認識,至少是
一個追求。
◎人文素養,是在涉獵了文、史、哲學之後,更進一步認識到,這些人文
「學」到最後都有一個終極的關懷,對「人」的關懷。脫離了對「人」的關
懷,你只能有人文知識,不能有人文素養。
◎如果說,一八九八年的文化菁英所思考的是如何走向西方,那麼一九九八
年的人文知識份子所猶豫所懷疑所思索的是:如何走向自己。
◎所謂嚴肅文學和通俗文學,所謂經典和野狐禪,標準是誰定?在品味的形成
過程裡,有多少「權力」以知識的面目出現?或者說,知識就是權力,但是權
力與霸權之間是不是有一個界線?如果知識貴族當道,我們就看不見庶民,而
當痞子做霸王時,知識價值就被踐踏,所謂文化正統只是版本不同的愚民手冊
─ 這樣的文化正統我們要它幹什麼?
◎所謂傳統,不是固有的既成事實,而是不斷的突破發生。
◎文化,根本沒有「固有」這回事。
◎文化多元主義的原則是很吸引人的:不同文化之間確實存在差異,而且我們
必須尊重別人保持文化差異的意願。但是在我看來,問題癥結不在「尊重」文
化差異,而在「認識」真實的文化差異。
◎伏爾泰的名言:「尊重不一定是接受。」
◎亞罕:你認為當今哲學家的任務是什麼?
柏林:我不認為哲學家有什麼特別任務,哲學家的任務就是研究哲學......提出這一
問題本身就是對哲學目的的一種誤解......就如同你問我當今藝術的任務是什麼,愛
的作用是什麼一樣。藝術的目的就是藝術本身。同樣,愛的目的就是愛。生活的目
的就是生活......
亞罕:那麼哲學的目的呢?
柏林:哲學的目的就是哲學。
◎歷史是一回事,歷史的詮釋是另一回事,隔著文化差異去詮釋他人歷史更需要洞
燭幽微的敏感和對自己立場的懷疑。
◎如果我們講的不是歷史罪責和是非,如果我們講的是人性,侵略國和被害國裡頭
的人,個人,是不是同樣的值得疼愛和尊敬,值得唾棄和鄙視?他們的人性和價值
,會因為屬錯了邊,而不同嗎?
◎要求日本道歉,因此不是一個狹隘的民族主義的問題,而是一個普遍的歷史罪責
的問題。
◎「新台灣人」不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猴子,他必定得從「舊台灣人」蛻化而來,
帶著他所有的歷史,所有的回憶,所有溫存的情感。對這些千絲萬縷的歷史回憶和
情感,他必須沉思,梳理,衡量,選擇;每一番沉思梳理,每一個衡量選擇,都一
點一點決定了他未來的面貌。「新台灣人」最後的成熟 ─ 不論他屬於哪一個族群,
一定是在他給自己的歷史記憶和情感重新找到了安身之處以後,絕不在於把自己的
過去粗暴地斬斷。而每一個族群的歷史記憶和情感,在台灣人重新凝聚的過程中,
都是必須受到尊重的。
◎日本沒有悔罪之心,這個問題其實早有定論,前代文化人類學家潘乃德 (Ruth
Benedict)在《菊花與劍》裡,當代加拿大學者塔烏奇斯 (Nicholas Tavuchis)在《錯在
我 ─ 道歉及和解社會學》裡都指出,日本是個有「恥感文化」的社會,它會讓日本
人多禮及追求卓越,但它卻沒有西方基於宗教昇華意識而產生的「罪惡感文化」。
「罪惡感文化」是一種對靈魂邪惡所做的自省。只有這種文化,才會產生真正的道
歉。
◎道歉是靈魂的自我洗滌。
◎當它在強辭奪理地說「要道歉多少次才夠」時,真正反映的其實就恰恰好是並沒
有道歉的意願。
◎民主不只是選舉制度而已,它更是一種內涵和素養 ─ 對「人」怎麼對待,才是民
主的實質。
◎人權是唯一把社會帶向公平和正義的道德力量。
◎如果一個人有獨立思考的能力,他會自己看出問題的最後癥結,找到自己的答案。
我也確信那個不公的體制得以存在,是因為個人允許它存在;比體制更根本的問題,
在於個人。
◎哲學家德沃根所提出的「背景理據」(background justification)。爭取什麼權利要看
當時當地的「背景」作為「理據」。
◎生命裡隱藏著脈絡,脈絡浮現了,你才知道,許多以為是偶然的東西,背後竟深
埋著千絲萬縷的因緣。
◎執政是一場測驗,反對者的道德高標準只有在測驗之後才有價值。
◎只有當激情沉澱為智慧時,一個執政者才算成熟了。
◎原來,看起來孤立的事件與事件之間其實隱藏著千絲萬縷的因果;原來,人對立
場的選擇往往決定於他主觀的歷史經驗,還有他對那個經驗的特定解釋。在「西化」
、「現代化」的路上 ─ 反西化也是西化的一種反應 ─ 各個民族各有不同的歷史條件
,造成對現實認知的差異。但是,知道在這條路上顛撲跌倒、困惑不安的不只是我
們,也是一個重要的視角吧。
◎我在生命裡等候,不知在等候什麼;我同時在急急追趕,不知在追趕什麼。我已
萬里跋涉,天涯走盡,但是存在的本質並不會飛越亙古的軌道,其不動不移一如那
從唐朝起就不曾敲響的古銅鐘。
◎中國人一般不知道她寫什麼,基至於完全不知道她在西方用西方的語言寫作,但
是她珍視這塊小得不得了的地盤:一個中文世界的知識份子,能夠用自己的聲音對
西方主流世界發言 ─ 不倚賴漢學家的翻譯詮釋,不經過記者的主觀仲介,她清楚這
個地位的意義和價值。我要你知道,她想,我和你有不同的歷史譜系。我要你看見
,當我們結論相同時,我們所經過的途徑不見得一樣;當我們結論不同時,你有必
要認識而且尊重我的理由。你我之間 ─ 西方和東方之間,所欠缺的,是一個平等的
對話。
◎不管台灣怎麼講「政治正確」、怎麼反中共霸權、怎麼抓「匪諜」,不管大陸獨
裁政權怎麼可惡可憎可恨,她維持一個信念:「人」的價值凌駕一切。在任何政治
鬥爭、權力糾纏裡,你,要看見有血有肉有尊嚴的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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