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鹹鹹海水味的風，和著木笛聲在神殿的迴廊裡徘徊，好像蘊釀著一股沉悶的氣氛，一種另人難以開口的猶豫和不安。泰瑞娜首先受不了，毫不客氣地甩頭走人，亞克提猶豫了一會兒，緩緩搖了搖頭也跟著離開。其餘的人也紛紛稱事，最後，花園裡只剩下兩個人。
「有什麼事？」直到西菲斯開口，弗斯特才放下木笛。「你今天很不對勁。」
「只是有點問題很在意……」人馬低著頭回答道：「可以問嗎？」
「當然可以，不過會不會認真地回答，那又是另一回事哦！」獅鷲聳聳肩道。
「你到底……」弗斯特有些窘迫，他不善於懷疑別人，特別是自己身邊的伙伴。一句話懸在嘴邊，過了好一會兒才問出口：「派你來這裡援助盧恩大人的究竟是誰？」
「……很重要嗎？」西菲斯沉下臉，並沒有回答。
「來路不明的盟友會讓我不安。」弗斯特道：「只是不希望盧恩大人重蹈將軍的覆轍。」
「你這個人就是太老實了。」獅鷲嘆了一聲跳下樹，背著人馬道：「這個問題我不會回答，你也不須要知道。盧恩那個人，並不值得讓你付出這樣的忠誠。」
※ ※ ※ ※
西菲斯的身影從神殿長廊的黑暗中浮現出來，臉上已回復平日的輕鬆神態。他在空蕩蕩的長廊裡展了展筋骨，雙手高舉伸了伸懶腰，甩甩頭發出「喀啦」的聲音，在寂靜之中顯得特別響亮。經過中庭花園，停下了腳步。不會再回到這個地方了。
「是時候去找他們了……」
陽光下，綻開的銀色翅膀閃著花園裡綠葉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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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維在林間疾行，女孩仍不發一語遠遠地跟在後頭。雨林裡的陷阱、機器守衛隨著笛聲的停止而失去動力。是守林者回復冷靜，又或者是失去最後的意識？兩人不敢多想，只默默地循著草木遭到重壓和折斷的痕跡找下去，來到一片破壞最嚴重的空礦地。
「咦？莫琳？」小少年突然從枯木後頭冒了出來。「你怎麼會在這裡？」
「擅自從基地跑出來的人有資格問這句話嗎？」莫琳「哼」了一聲回答。
「人找到了就回去吧！」克維眇了女孩一眼，淡淡地道：「別跟在我後面了，或者說……你還是堅持要完成任務嗎？」
「我倒是比較好奇為什麼你這個非正規品也出現在這裡。」艾克賽爾瞪了忍者一眼，槍已經上了膛對準對方。「我記得你是跑來基地挑釁的那個殺手，這次又想要做什麼？」
「艾克賽爾，住手。」莫琳走到小少年身邊，硬是把他持槍的手按了下去，沉聲制止道：「不用去管他，先回基地比較要緊，還得向你們的總監回報這裡的狀況，剩下的待艾克斯和傑洛從南美回來再處理。」
「咦？那……那個快要非正規化的人馬怎麼辦？」艾克賽爾道：「如果不趁早將他帶回去，只怕遲了就沒有救了哦！」
「人馬……你見到弗斯特了？」克維瞪大了眼跨上前一步，莫琳和艾克賽爾同時握緊手中的武器戒備著。忍者對這樣的動作不以為意，大聲急問道：「回答我！弗斯特在哪裡？」
「他讓一隻機器兔子把我帶到這裡，剛剛還在的。」艾克賽爾吐了吐舌頭回答：「話都還沒講完，聽到你們的腳步聲就突然『咻』的一聲跑走不見人影了。」
「不見了……？」莫琳一愣之間，眼前出現兩道銀光破空襲來，還來不及反應，數柄光束短劍從旁將銀光擊落。女孩退了兩步，嚇出一身冷汗。
「別太大意，他應該還在附近。青藤箭……弗斯特的武器……」克維蹲下拾起地上的短劍，還有幾折了的青色箭桿。只見他低著頭，身體不穩地晃了晃。
不知何時，一支青藤箭已刺穿他的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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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馬站在橫倒成一堆小丘的巨木上，用發紅的雙眼俯看著地下的三人，手中箭已搭在弦上張成滿弓，剎時三箭齊發。艾克賽爾快速移動到林中，以樹木為掩護，莫琳猶豫了一下，還是拉著有傷在身的克維滾到一旁的大石下藏身。
「剛剛還好好地講話，怎麼轉眼間就動起手來了？」艾克賽爾探出頭，想確定弗斯特的位置，「咻咻」地兩支箭便招呼過來，只有縮回樹後。
「就跟亞克提沒有什麼兩樣……」女孩冷冷瞪了忍者一眼道：「無法控制就毀掉，在拋棄之前還不忘壓榨最後一點利用的價值，這倒是很符合你們的風格。」
克維撇過頭去，摀著腹部的箭傷，沒有說話。他很清楚把病毒帶來的人是誰，也知道是誰下令讓弗斯特非正規化，但是他不想為自己辯解。
『莫琳，小心點，別在同個地方待太久，對方似乎有操控少量植物生長的能力，讓他知道你們的位置就會展開攻擊了。』帕蕾特透過通訊器提醒道：『如果狀況不好的話就先回基地來吧，艾克斯先生那邊的任務快要結束了。』
等艾克斯和傑洛趕過來，恐怕就太遲了……不，已經遲了，現在我要親自……。莫琳咬了咬下唇，正要站起，突然被拉住了手。
「你想要作什麼？」突然的大動作，讓箭傷裂了開來，克維忍著痛急問道。
「作什麼？不能這樣放著弗斯特不管，難不成要讓他把這片森林破壞光嗎？」莫琳的手腕被抓得發痛，用力將他甩開道：「如果不是你們在他體內植入該死的病毒，你以為我願意動手嗎？弗斯特也不需要你們這種人來對他假仁假義地關心！」
不是我……我也……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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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監……請你不要在旁邊走來走去的，雖然他們目前狀況有點緊急，但還不到危險的地步。還有……不要以為沒有人注意到你的手放在哪裡，現在不是毛手毛腳的時候，閃一邊去啦！」非正規品獵人基地裡，敢這樣對西格納斯大聲小聲的，除了傑洛之外，大概就只有艾莉亞了。
「唔，這麼兇。啊……」西格納斯一臉無辜地把手縮回來退了一步。
「緊急把我們找回來，你們基地裡看起來倒是挺輕鬆的……」傑洛從傳送器走出來，剛好被正在後退的總監撞到，看上去一臉臭。
「出什麼事了？」艾克斯問道。
「對不起……我沒有注意催眠程式的時限，艾克賽爾他……」帕蕾特的話突然打住，露出尷尬的神色。還是……暫時不要說比較好嗎？
「這次又是亂跑到哪裡去了？」艾克斯沒有注意到帕蕾特的神色，向艾莉亞問道。
「亞馬遜雨林，剛剛收到非正規品在那裡進行破壞的緊急情報，才剛設定好傳送器的座標，那隻野生動物突然沒頭沒腦地衝進去，就被傳送過去了。」艾莉亞無奈地嘆了口氣回答道：「已經請莫琳過去找到他了，現在和破壞森林的非正規品交上了手。她身上帶著通訊器，可以用以設定座標，但這個雨林好像是個地形相當複雜的麻煩地方，天候不佳的情況下，傳送會有些誤差。」
「能跟莫琳通話嗎？」艾克斯問道。
雷亞按下通訊鈕，從另一頭傳來風聲簌簌，還有幾聲槍響。
「莫琳，這裡是艾克斯，我們馬上就會趕到支援，現在那邊的情況如何？」
『還好。』莫琳壓低聲音回道。『你們別插手，這裡讓我來處理就成了。』
「小鬼頭就是愛逞強。」傑洛在旁補上一句。
『啊啊！別亂丟！』只聽莫琳哼了一聲，然後通訊器「咚」地落下，旁邊傳來小少年調皮的聲音：『咳嗯，您撥的電話忙線中，請稍後再撥。』
「死刺蝟……」艾克斯和傑洛的臉上似乎多了幾條青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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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呢？」艾克賽爾關上通訊器，眇了莫琳一眼。過去同伴的非正規化……好討厭又好熟悉的情節。Red Alert的大家……如果是你，會怎麼做呢？
「想辦法近身攻擊。」女孩沒有注意到小少年的眼光，堅定地道：「上了。」
莫琳壓低身子衝出樹叢，揮劍擋開第一發招呼而來的青藤箭，側身又避開緊接而來的第二箭。艾克賽爾躍上樹梢，隨著莫琳的腳步前進，瞄準人馬腿上連發三槍。弗斯特前蹄一蹬抬起，子彈全數落在地上，卻也暫止了放箭的動作。女孩抓住這個空檔快速躍進來到人馬跟前。
長劍斜上指著弗斯特藍色的核晶，鋒芒在昏暗的叢林中畫出的軌跡看起來卻瞬間那麼點猶豫，那一瞬間就足以讓人馬作出反應。遲疑劍尖僅在胸甲上擦過淺淺一道痕跡，弗斯特反手一揮，弓身狠狠揮向女孩腹部，將她撞了出去。
「莫琳！」艾克賽爾跳下樹，兩槍擊在人馬持弓的左手，長弓應聲落地。
「弗斯特認真起來，果然不好惹……咳……」莫琳擦掉嘴角的血，讓艾克賽爾拉了起來。哈哈，真要下手，果然也沒有嘴巴上說得簡單啊……
弗斯特沒有因為掉了武器而留給他們多一點時間，只見他前腳重重一踏，數百支尖刺狀的樹根竄出泥土，兩人原來站位置瞬間成了刺山。
「嚇死了，這塊地根本就處處都是陷阱，躲都躲不掉。」艾克賽爾跳起來停在空中道。
「這個距離……」莫琳用一手掛在樹枝上，突然發話問道：「這個距離，有辦法避過地上的尖刺瞄準他胸口的核晶嗎？」
「可以是可以，不過……」我不太願意就是了……艾克賽爾扁了扁嘴。
女孩不再多說，盪下樹在地上輕輕一點，在樹根刺出的同時向前彈出。小少年回到樹梢，舉槍瞄準人馬的方向。莫琳的身影在視線的一角閃過，藍色核晶看起來好像特別遙遠。
扳機扣下，兩聲槍響。人馬前腳雙膝噴出機油，「啪」地跪倒在地，莫琳躍起在一個翻身已經在他的上空。這一次，真的對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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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斯特默默地低著頭，四腳彎曲著跪在滿是爛泥的土地上，背上留著深深的一道劍痕。莫琳面無表情地站在一旁，手中拿著長劍垂下，兀自滴著澄色的液體，腳下機油和灰黃的泥土混成詭異的顏色，緩緩擴散開來。
「別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女孩的聲音聽起來很無力。
「我只是想知道為什麼你看起來還這樣冷靜。」克維勉強地扶著樹幹來到她身後。
「那你要我怎樣？放聲大哭抱著弗斯特說對不起嗎？」莫琳轉過頭來，聲音已經近乎吶喊：「他在病毒發作那一刻就是死的了，我只知道真正的兇手現在看來還冷靜得很！」
「你說得沒錯，或許我是該有什麼動作才對。」克維咬著牙，一手反握黑刃，跨出一步。
正要出手之間，一道強風如刀刃般切過兩人之間，把女孩逼退一步，忍者向後跌靠在樹幹上，手按在腹部裂開的箭傷，機油從指間滲出。
「沒想到你也會傷成這個樣子，真是難看啊，克維。」風刃中，銀灰色長翅收攏，輕浮的語氣從鷹勾狀的喙中吐出嘲諷的話。
「風鷲……西菲斯。」莫琳撫著被強風刮痛的手臂，戒備地再退一步。
「為什麼……你會在這裡？」克維再支持不住，坐倒在地上。
「嘿，你是不是忘了什麼？弗斯特的這筆帳，可是該由我先來討的哦！」西菲斯來到人馬的身邊，俯身拾起落在地上的木笛道：「原本是打算就這樣回到自己的基地去了，現在看來還先把你給送回去才行了。」
「說什麼報仇，到底是誰害弗斯特變成這樣的？這個債為何不向那邊的真兇討去？」莫琳「哼」一聲冷笑道。
「是呢，兇手啊……」獅鷲機器人轉過身來對著女孩笑了笑道：「冤有頭債有主是吧？但是我可無法向自己報仇吧？嘿……」
「沒……沒有必要跟她說這些，反正是誰下的病毒對她來說也沒有差別。」克維道。
「在她眼裡是沒有差別，但對你卻是有的。」西菲斯將忍者扶起，背上的一對銀翅「唰」一聲展開，成排的長羽輕輕揮動，變成一道藍光傳送離開，留下最後一句話。「莫琳，阿爾卑斯山上，西菲斯隨時等你找上門來。雖然在這之前，你還要先對付更早行動的那個人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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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風留下另人滿腹不解的話消失在空中，女孩轉過頭來，迎向一雙困惑的眼睛。
「是不是只要成了非正規品，就算曾經是伙伴也要毫不留情地斬殺？」艾克賽爾開口道。
「面對過非正規化的Red Alert伙伴的你，應該不會有這樣的疑問才是。」莫琳回答道：「那時候的你，可也有手下留情過？」
「……沒有。」小少年搖了搖頭，呆了一會兒，又問道：「如果……如果哪天我也成了非正規品，那艾克斯和傑洛也會是同樣的態度嗎？」
「我不知道……」女孩看著他，淡淡地回答道。「現在還沒辦法確定那些異常數據是因為感染了西格馬病毒，又何必為這未成事實、也不知是否會成真的事而煩惱？」
「哈哈，說的也是……果然是我想太多了。」艾克賽爾勉強笑了笑，轉身走了幾步回道：「那我們回去吧！啊啊，待會兒一定又會被艾克斯罵了。」
莫琳看著小少年打著哈哈，臉上不符合他樂天個性的難看苦笑。
「等等。這個……你收著。」女孩叫住艾克賽爾，手上一點小小的青色光暈輕輕飛起，小少年伸出手，光點飄落在他的掌心。「這樣的表情不適合你。雖然青色的光是奇怪了點，但是往往能在人臉色暗沉時點亮一點點笑容。」
「這樣的話讓一向臉色最陰沉的莫琳說起來可真沒有說服力。」艾克賽爾抬起頭來咧咧嘴笑了，一個真正的微笑。
「囉嗦……」你說的那種情況，我絕不會再讓它發生。我再也不要……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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