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三年前的夏天.
興致勃勃地與友人計畫著窯烤的事宜.十多餘人忙著準備材料與窯爐的搭建.大夥都慎重其事不敢怠慢.在我家那業已收割完成的稻田上.就在整面稻田的最末端的局部區域.一鏟一鏟地煞有其事地一大塊一大塊的挖了土.小心翼翼地堆疊.深怕一不小心便全功盡棄堆疊的土塊..一崩而下.
土塊呈斗篷狀地由最下方的圓形堆疊起.慢慢朝上收攏卻仍留縫隙.炎炎夏日.每個人額上的汗水就像忘了關的水龍頭.眼神專注連大氣都不太敢喘一個.窯爐被構建起了三座.很得意地望著偉大的成品.大夥鬧著狂笑著讚許著慶幸著這三座窯爐的完成.再來呢…嘿嘿…好戲在後頭..嘿嘿
被準備好的大木塊與可燃之材由最底下早就預留好的孔洞被塞了進去.點火.大夥源源不斷的炙烈狂燒.大夥不時搖旗吶喊地於一旁加油.當然有的人只出一張嘴巴.只會批評.
不斷進出卻又很快就灰飛煙滅的木塊夾帶著熊熊大火帶著毀天滅地般的氣勢.把窯爐的內部燒了個透紅.大夥一個一個叫好.差不多了差不多了.有像了.差不多是該把所有的食材往窯爐裡面招呼去了.嘿嘿.準備大快朵頤了.口水擦一擦啦.嘿嘿
接下來.便是把所有準備的材料往窯洞裡面丟.所有想像的材料都有.穿衣服的跟沒穿衣服的都有.芋頭.地瓜.各類包裹起來的蔬果-金針.玉米.青椒…林林總總.魚.還有我最期待的肚子裡面塞中藥包的雞與鴨.
所有的材料傾巢而出一擁而上.全部都如飛蛾撲火般地投入到燒的透紅的窯爐的肚子裡.那麼毅然而悲壯.彷彿發出生命的輓歌般的悽厲聲響.大火霹哩趴啦地吞噬.毫不留情無一倖免.
再來呢.所有人拿起棍棒.場面如同對付重回命案現場的嫌犯的家屬.一陣吆喝的用棍棒毒打.四面八方此起彼落殺紅了眼.將窯爐完全擊碎且壓平不留縫隙.用窯爐的內部熱氣包裹著食材.慢慢悶熟.
這樣就算業已完成.嘿嘿.大夥擊掌讚賞.衣服髒了溼透了回家換吧.兩個小時後再集合.反正都完成了.就等著吃吧.人群一哄散去.只留三座業已攤平冷清寂賴的窯爐的悶熱.
大夥換衣服.打牌.聊天.唱歌.笑不可抑樂不可支.年輕人的時光總是充滿歡笑.單純而坦率.根本就不需要面具偽裝.根本沒有較勁與心機.不由分說.當然更不可能有一些些的深刻與體認.至少就當時的我們而言.
吃東西囉.大夥小心翼翼地把食材挖了出來.小心燙阿.互相提醒的同時往往燙著了自己的手.鬆軟香噴噴的芋頭.甜美多汁的雞腿.入口的溫熱與嚼勁.
大口地啃著玉米.享用著魚蚌的肉質與甜湯.呵呵.大夥毫不遲疑眼明手快地吃著東西.如果連吃都吃輸人那就太可恥了.哈哈.算是一次成功的窯烤.贏了.封王了.接下冠軍盃了.
一陣笑鬧過後.臨回新竹之際.交代友人恢復現場.後來聽說做的並不夠周全.
當時決定以我家的土地作窯烤是經過一番深思熟慮的.當時也是深深懼怕父親的反對與震怒.不過.經不過友人的煽動.一句(拿兩瓶高梁就搞定啦)就讓我感覺很不是滋味.當然那個出言不遜的他…..逐漸被我疏遠
聽說現場恢復的不夠周全….換句話說…並沒有將土地恢復原狀…並加以適當的水來澆息滋潤…反正只出一張嘴巴的人…能有多大的能為呢….哈哈
後來聽說..那一片土地…那一片局部區域的稻穀….長的情況不甚樂觀…稀稀落落…凹凸不平….不甚美觀…..後來承租給別人栽種辣椒…
後來又聽說…那一片辣椒收成的情況一樣是慘不忍睹….心血白費….
有空去看了一下….那邊的辣椒…樹枝枯黃…花葉零落….被報廢了
這….怎麼會這樣…到底怎麼了….我的天阿….我到底做了什麼壞事
我也只是…..一時的好奇與玩鬧….當時我並不曉得…後果會這般的嚴重不可收拾無法重工…真的…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阿…
我扼殺了一部分的土地…..幾個小時的玩鬧….卻得讓土地付出這麼大的代價…..或許需要20.30年才能恢復…或許再也無法恢復
當時窯烤的炙熱火燙…..想必弄痛了土地…那將我一手拉拔長大的土地
當時許多土壤裡的自然生態與食物鏈…..就這樣被一場大火…引渡到西方極樂世界…並沒有伴隨著誦經木魚聲….只有嘻笑怒罵…..只有嘻笑怒罵….
我錯了….錯的極為離譜….錯的不可原諒…我怎麼可以親手葬送扶養我的土地
我還能辯解什麼呢….其實…說穿了…只是沒有人告知我…沒有適當的教育訓練….沒人人跟我說這樣做不對…
這樣的火煉…換來了不可收拾的局面與場景….我錯了
這一片土地不是我創造的…我卻以一把火…煉化了它
後來友人仍興致勃勃地想再窯烤…認真的計劃著….被我一口斷然拒絕…友人驚訝著我的情緒反應….怒罵著我的計較小氣..訕笑著我的堅持果決
是他們什麼都不懂…還是我有所領悟與體驗..他們一樣庸庸碌碌汲汲營營地擺脫無聊追求玩樂…那樣的玩樂…我再也不想不要不敢了….
後來又看見別人在窯烤….我真的很想過去勸阻…不過可能如窯爐般會惹來一陣毒打….或許我也只是假道學…優雅媚俗….滿口的仁義道德….卻眼高手低…不知不覺中…自己也成為了只出一張嘴巴的人…既不證明什麼…也不否定什麼..
人類本來就是無能與渺小的..承認吧…我只是非常無能的偉大吧我想…
就個人領域…告誡自己…尊重生命…崇尚自然…禮讚自然
再也不窯烤了….人類永劫的回歸…就這麼一次…就這麼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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