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的城市裡最不缺少的就是乞討者,車站、路邊、牆角、寺廟,只要人潮夠多、公安不積極驅趕的地方放眼望去幾乎隔個幾碼就一個,光我住處附近中關村的人行路橋上,無時無刻就存在著兩、三個,還每天都不一樣的面孔。這些為數眾多的乞討者流竄在都市裡所衍生出來的問題不光只是有礙觀瞻這麼簡單,這個現象對一個有理想的城市發展來說,嚴重的就像是人體的血管阻塞,不治成癌;另一方面,對惻隱之心的激發失去彈性後會影響教育下一代,潛移默化下,居然連我這個外人都能體諒大陸人對憐憫心的淡漠。
大陸的乞討者,全部都不是居住在城裡的人,有些是從農村到城裡來找工作無著又無盤纏回鄉才流落街頭,有些則是農村人乾脆到城裡來以乞討為業,根據事實推理,該是後者居多。
大陸乞討者的造型真是悲慘極了,嘔心瀝血賺人熱淚,上個世紀八年抗戰掙扎到最後一刻流離失所、長途跋涉老百性的模樣都還沒那麼慘。老的、小的、年輕的、各式殘的、婦女抱孩子的、小的拖著老的。躺的、趴的、臥的、坐的、面前擱紙板或地上寫字敘述生平和來由的,曾經還見過一個小女孩跪地哭嚷著是要賣身葬父的,目下所見,還真以為八國聯軍已經進城了的時空錯亂。
靜止狀態的乞討者,不想施予的話還可以仰著頭假裝沒瞅著,最害怕那種移動著的,杵根棍拿著個晃得嘩啦嘩啦響的大鋼杯伸到人面前,那個期待憐憫的目光真是讓人不忍晬睹,經常的接受這種惻隱之心的煎熬,對雙方都同等傷害,天暖還罷,下大雪的嚴冬,看了這些街頭浪人心裡真是楚酸,身穿像是舊社會遺留下的千瘡百孔棉袍,棉絮由破口處迎著北風吹浮,陳年的濕和舊讓它想要隨風揚長而去做片自由的棉絮也不成,棉袍的主人坐在被啐了濃痰的雪地裡,打著哆嗦面對著都市人的冷漠。
回鄉,難道會比這還糟?
有一天夜晚下著小雪,我在天客隆超市門口見一乞討者,借著微弱的燈光,貼著人行路橋樓梯的背風面坐在小馬扎上拉胡琴,滿臉的鬍扎和髒亂掩蓋了年歲,除了拉著胡琴顯得有點賣藝的尊嚴外,其他仍是乞討的全套打扮,最有代表性的是面前那個因過度使用變得有一點不圓的鋁碗,裡頭有幾個乾貝兒。
大概是天冷手僵的關係,胡琴拉的農村小曲不怎麼好聽,我仍杵在旁邊觀望了良久,不是為了欣賞農村小曲,而是欣賞他用來裝家當的LV公事包,敞開著擱在他穿著草綠色布鞋的腳邊,和我一樣的,值超過一千美元的LV公事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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