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
一清早 , 天濛濛亮。
有別於往常我特別早起,今天有約;要去山上看一位朋友,去年元月過世的安德森。
和池姐約在大度路,龍巖寶塔是他安厝骨灰之地,聽說在三芝的山上,我從來沒去過所以要勞煩池姐帶路
。兩部車安靜地會合。安靜地…………延著登輝大道一路駛去………
車子蜿蜒在山坡 已經上午11點,天依然霧濛濛……..因為下著小雨 ,天氣有些陰冷,跟心情一樣:天是灰灰地 心也灰灰的,第一次見安德森的景象浮現眼前:嚴格說我們不是朋友,應該是合作廠商。安德森是一個矮壯的年輕人,其實我不知道他幾歲,我猜大概介於35-40歲之間吧 !未婚、永遠的神采奕奕,作風明快,可能從事教育訓練工作吧,圓方的臉型面色很紅潤,說起話來聲音很宏亮,永遠有激勵的意味…嗯,是有力道!
92年11月吧;同業介紹安德森為旗下的藝人,來尋合作發唱片的公司,會議時我列席其中,之後又因洽談合作條件及合約內容,前後通過兩次電話、見過三次面;每次他都非常匆忙,談起合作案,他條理清楚且做任何決定都非常迅速,用印的空檔間談起他在加拿大、美國、上海都有分支機構,在台灣也有兩家公司,只知道除了經營公司,他還出版書籍、簽藝人做經紀、代唱片公司企劃兒童古典音樂;甚至還引進美國兒童教育理論等等…..幾次下來發現他非常博學且多才多藝..又中氣十足,精力旺盛,是一天當72個小時用的超人………
不到15天決定合作及談成合約,感覺是被信任及肯定,還記得11月底的某天簽完約、收好款 ,我和版權部同事一同送他離去,-到了電梯口,只見他一面謙讓,口裡還唸叨著明天又要趕往大陸,形色非常匆忙,真佩服他永遠活力充沛的樣子!
暗暗佩服一個年輕人…….卻在合約簽好,出發去上海後,音訊全無將近一個月,等到接到通知時他
病危、住院、過世…….只有幾天
其實前面對於他的描述: 有大半是池大姐出現,為弟弟整理後事時(包括合作重簽及安德森公司結束事宜);由池姐口中陸續得知!想起池姐每次用柔和的語調悠悠說起弟弟,如何努力….我的淚都不禁湧上眼眶,說不上來為何對二個只有數面之緣的合作對象有如此的感動與使命,一直等到去了龍巖寶塔……..
兩部車安靜地會合。安靜地…………順著有一點蜿蜒的山路,一路上山,並不顯荒涼,山路的週遭散佈著許多農家,路的兩邊有些梯田,種些水稻,零星矮果樹,還有三芝名產美人腿(筊白筍)這時節全收割完了,
茭白筍的莖跟葉像一把把綁在一起乾枯的稻草,在冷風中越顯悲涼。我跟先生一部車,幾乎一路上都沉默著
,突然我想起父親過世的那天,也是陰冷的早晨,接到通知趕回南部家中,三個小時的車程;我未發一語!
我往前看一下池姐的車, 車速非常平穩。
我想真快啊,一年了,這年我只要想起這個我心目中這位有為的青年,都會忍不住熱淚盈眶,因為每每浮現都是池爸80歲的身形,這可是他心愛的唯一的兒子呀!我不知道這一路池姐心情如何,只是我…內心有許多澎湃,去年這一年太多人離開我身邊,安德森是第一個,高中最好同學罹患癌症往生,配合廠商邱先生盛大的喪禮、乾爹肝癌不到三個月就棄世、好朋友上週車禍驟亡!每次都在我的心裡一陣撞擊!我甚至想我老了…才面對越多的生離死別!可離開的人卻大都青壯年,第一次,我認真的想起我的身後事…..甚至想到大體捐贈,想到火葬、想到骨灰埋在哪棵樹下,我的孩子將來可以去哪裡憑弔…
沉思中寶塔在望,非常莊嚴且大型的建築,只能說巨大吧!到接待處登記完,池姐領著我們一路詳細解說,
我想她是要我們記清楚,下回可以帶安德森的藝人來,到了骨灰前,她小心翼翼的打開哪方格門,此時她的
手微微顫抖著說:xx:姊姊還有mm、ss來看你了,你辛苦很久的藝人××發片了,他們特地把CD帶來給你;公司已經結束了,媽媽的我處理了,錢給她,弟弟你要安心。爸爸很好,我會照顧;妹妹我也會照顧,
你安心…………×××你安心 ××你安心……….聽到這兒我不爭氣眼淚就流不停,還哽咽到哭出聲音來……..我聽到長姐若母,即使人已過世;池姐仍殷殷囑咐;唯恐有什麼事情沒做好,讓往生者有遺憾;我終於知道對於整件事情我的使命感全都是來自於池姊,姐弟情深的情誼!
想到安德森出發前,也是他發病的前幾天,合約簽妥時他用力的握我的手,請我多幫忙……我…….覺得自己努力不夠,在這張唱片上並沒有幫上忙,大多時候也只能乾著急,覺得想破頭看還有什麼可以幫上忙的,心像充滿氣的球,覺得裡面一直漲大起來;彷彿有無限衝力,卻礙於某些現實………而選擇安靜面對.
下山了 ; 雨微微下著 ,天還是灰灰的 , 山風息息 …像天地間的嗚咽 …告別了我的朋友..終於選擇相信你真的離去,篤信基督的池姊說: 我們將在天家相會 ...
後記:2年後我們全家都成為基督徒,奇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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