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翩兒，終於把妳給盼回來了！』多年未見水清，文婉仙子一見到她，興奮地握住她的雙手，喜不自勝，接著有些埋怨地嚷道，『這幾年妳都躲去那兒呢？燁弟費盡苦心，四處找妳，卻都找不到！咱們還以為妳已遭到劫難，魂歸玄雲府了呢！小丫頭還硬闖玄雲府，得罪了不少仙官，但發現妳的魂魄並不在玄雲府，咱們才認定妳仍然活著。不過小丫頭卻因此受罰，被玉皇大帝踢到軍隊效命呢！』
『文婉姐，這兒不安全，咱們到別的地方敘舊罷！』九天玄女拉了拉她的衣袖，便往大門外面走去。
解開隱身之術，水清和九天玄女悄悄潛入長州島，迅速直往張府奔去，長州島駐守的天兵天將不比扶桑島多，也不比扶桑島精，而且新兵佔多數，她們當然毫不費力地躲過那些天兵天將，即使真的遇到了天兵天將，他們只認得九天玄女，見她身邊跟著陌生面孔，也不會多事上前質問。
她們在張府順利找到文婉仙子之後，正巧梓潼夫子進宮晉見玉皇大帝，僕人也下去休息，無人阻擾的情況下，她們立刻帶著文婉仙子飛到長州島最偏遠最僻靜的地方。
其實她們三人自幼便結拜為姐妹，文婉仙子年紀最大，自然排行第一，水清排行第二，九天玄女最小，只好稱呼她們姐姐，而她們總喜歡叫她小丫頭。水清和九天玄女喜武，也陸續進入太元門下，成了同門師姐妹，只有文婉仙子喜文，只學了粗淺法術，便喊累並嚷著要讀書，但三個異姓姐妹的感情，與日俱增，比親姐妹還要親密。
『文婉‧‧‧這一言難盡，咱們還是談談妳的近況。十幾年沒見，妳們的容貌都沒變，依然美麗動人啊！』見到文婉仙子，水清也覺得興奮，但今不如昔，心中不禁感慨萬千。
『哼，一句一言難盡就想敷衍我？』文婉仙子不依，急著想知道她究竟遇到何事而頭也不回就暗自離開仙界，因此娥眉一橫，對著她怒道，『今天妳要是不實話實說，我就跟妳沒完沒了！』
文婉仙子向來溫和，極少發脾氣，嫁入張府之後，便相夫教子，做個人人稱羡的賢妻良母，但唯獨對結拜姐妹，卻是換了個急躁的性子，直話直說，而且有時還會得理不饒人，甚至咄咄逼人。
『呵呵！』九天玄女在一旁捂嘴竊笑，『風姐姐再怎麼厲害，碰到咱們文婉姐，也得束手就擒啊！』
『唉，妳們兩個怎麼跟以前一樣，總是喜歡對我嬉笑怒罵？現在終於明白，當初與妳們結拜，根本不是明智之舉。』水清無奈地歎道。
『嘿，不要在那兒自怨自艾，風姐姐妳還是趕快對咱們大姐招認罷！』九天玄女擺手挑眉，一副準備看好戲的模樣，卻讓水清更加哭笑不得。
『翩兒，這兒沒有外人，不能長話短說，必須一五一十交代清楚！』文婉仙子一臉冷峻，直瞅著水清不放。
水清見四周無人，又有繁茂的林子遮掩，無可奈何之下，將事情的經過全然說了出來，包括孤影魔覬覦她身上的真氣，以及狼妖楚安如何救了自己和肚子裡的孩子。
『那孤影魔法力深厚，當時我懷了小羽兒，不能一直使用真氣應戰，才會逃到十三迷林子去，被一個叫楚安的狼妖救起。而楚安為了救我，身受重傷，而且奄奄一息，我只好把他藏匿在一個隱密的地方，讓他自行療傷，免得又被那孤影魔給遇上。我安然回到扶桑島，順利產下小羽兒，可是那孤影魔又找上門，燁當時忙著練兵，三個孩子也跟著他去練兵場，家中只有法力低淺的僕人，慌亂之下，我做了結界護住小羽兒，趕緊引開他到郊野之處，但產後虛弱，我仍然不是他的對手，幾次險些被他的大刀給傷到，因此也有些力不從心。』
『可惡！那孤影魔真是卑鄙無恥，居然趁虛而入！風姐姐，他人在那兒？我現在就去殺了他！』九天玄女握緊拳頭，忿忿不平。
『小丫頭別吵！翩兒，然後呢？』文婉仙子打掉她的拳頭。
水清微微一笑，繼續述說，『後來楚安又出現救我，可這次他卻負傷應戰，最後不幸喪命。為了報恩，我不得不暗自離開仙界，保護他的靈體到人間投胎，而我也必須一直留在妖界，助他將靈體修練到可以回到妖界為止。』
『翩兒，那他是否修練成妖了？』文婉仙子問道。
『凡人的時間過得快，修了好幾世才修成。』
『那麼為何還要如此偷偷摸摸回仙界？何況大恩已報，怎麼不回到燁弟的身邊？不要告訴我，妳因為愧對他，才不敢回來。』文婉仙子非常不解。
『是啊，風姐姐！怎麼不回到東方將軍的身邊呢？』水清之前不答自己的問題，只好作罷，如今有大姐撐腰，九天玄女豈能放過這麼好的機會，當然迫不及待想知道真正的原因。
『這‧‧‧一言難盡‧‧‧妳們就不要問了‧‧‧唉‧‧‧』水清垂下雙眸，轉身背對著她們頻頻歎息。
文婉仙子一聽，立刻走上前將她的身子扳向她們，『那有這麼多一言難盡？快快說出原因來，否則今日就把妳拖到燁弟面前坦承！』
『真怕了妳了‧‧‧』水清苦笑一聲。
『呵呵，風姐姐就快說罷！』九天玄女嘻嘻笑道。
水清又歎了一聲，琢磨了片刻，才將真正原因說了出來，而且是從頭至尾，無半句隱瞞。其實這些事情她並非故意藏在心中，而是她自己也無計可施，故此不願向任何人提起。
文婉仙子和九天玄女臉上的神情是越聽越驚訝，個個睜大眼睛震驚不已，不敢相信水清會有如此離奇的遭遇，久久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愧對夫君是其次，真正讓我無法面對仙界的是‧‧‧剛才我所說的這個事實。』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終於說出來，水清頓時感到如釋重負，但也有些擔憂。
『翩兒‧‧‧』文婉仙子明白她為何不願啟齒了，但此刻思緒卻有些混亂，一直無法想出適當的話語，或可以解決的好法子。
至於九天玄女，她還在思索水清話中有幾分屬實，因此別過頭沉思不語，還不住抿嘴。
見她們不說話，水清有些失望，緩緩轉身歎道，『妳們果真嫌鄙我了，仙界已無我容身之處，我真不該回來‧‧‧』
話一說罷，水清邁步向前走了幾步，文婉仙子見狀大聲怒喊，『翩兒！妳給我站住！誰說咱們嫌鄙妳了？！』
『文婉姐，應該是風姐姐嫌鄙咱們了，所以偷偷摸摸回到仙界，見到我，還故意換了一張莊稼婦人的臉，不讓我認出來呢！』九天玄女使壞，在一旁煽火。
『小丫頭，妳胡說八道些什麼呀？妳們永遠都是我的好姐妹，我怎會嫌鄙妳們呢？』水清一聽，立刻止步轉身反駁。
文婉仙子這時由衷說道，『翩兒，即使燁弟這輩子得不到妳的心，妳也不該丟下那幾個孩子，尤其是小羽兒，她一出生，便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娘親，這對她很不公平的。』
水清笑了笑，『小羽兒已拜我為師，而且待在我身邊五年了，只是她至今還不知道我就是她娘親。』
『沒錯！小羽兒如今在扶桑島，我這就跟她說去！她知道後，肯定會興奮得像隻猴兒歡蹦亂跳！』九天玄女腳下一蹬，飛上天了。
『這事萬萬不可！』水清慌忙地在她背後大聲喊道，『她和若兒相愛，我估計她們正在纏綿，咱們這個時候不要去打擾她們！』
九天玄女早已溜得不見蹤影，但背後一聽到她如此說道，又快速返回她們面前，訝異地說道，『風姐姐，沒想到小羽兒還得到妳的真傳呢！』
文婉仙子也是驚訝地搖頭歎道，『唉，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雖然那個夜若冰是一個難得一見的善良鹿妖，可是她們一仙一妖，還真難處置。』
『就是難處置，我才逼不得已回到仙界，只為了成全她們，讓她們見上一面。妳們也知道她爹爹向來嫉惡如仇，她們倆的將來也會是多災多難。』水清訕訕笑道。
文婉仙子拂袖微怒，『哼，妳這做娘親的，還可真疼愛孩子，卻都不想想咱們姐妹有多惦記妳啊！』
『文婉姐，她這是在彌補小羽兒失去母親的缺憾，咱們姐妹又算什麼呢！』九天玄女又殷勤地煽火。
水清臉上肌肉抽動了一下，揉了揉額頭歎道，『唉唉唉，妳們能不能看在小羽兒的面子上，饒了我呀？』
『不行！』好不容易把她盼回來，文婉仙子豈能輕易饒恕她，『除非妳留下來，永遠都不要離開仙界！』
『是啊！除非風姐姐斬斷情絲，永遠待在仙界，就算風姐姐不愛東方將軍，風姐姐仍然是那些孩子的娘親！』九天玄女拍掌附和。
『小丫頭，妳真會趁人之危啊！』水清瞪了她一眼。
『嘿嘿，風姐姐誘拐我闖入扶桑島的聖地，這只是報此一箭之仇罷了！』九天玄女得意揚揚。
文婉仙子正要責罵二妹太胡鬧了，竟然誘拐三妹闖入聖地，水清這時卻緊張地舉起手指頭，然後靠在唇邊嘘了一聲，『有人來了，而且還不少人呢！』
『是麼？』九天玄女凝目四處張望，愕然發現東邊天空有數十個人影，似乎是仙界的人，但看不清楚是些什麼人，而且正朝著她們飛來，『糟了，風姐姐，他們是衝著咱們來的麼？』
文婉仙子法力較弱，無法察覺，聽她如此問道，不禁失笑了，『咱們又沒有做錯事，他們為啥衝著咱們啊？』隨後，見水清蹙眉不語，心一驚，走到她身邊問道，『翩兒，是不是大禍臨頭了？』
水清是她們之中眼力最好的一個，早已看出他們是那些人，她暗自歎了一聲，低聲回道，『是燁率領他麾下的弟兄，似乎是在搜尋嫌疑之人，我猜測小羽兒她們已被他發現了。文婉，我必須離開這兒，趕回扶桑島保護她們。』
『嗯，翩兒，妳快去，千萬不要讓燁弟抓到小羽兒她們！』文婉仙子急忙催促，她深知東方燁的性子剛烈，肯定會傷害那個最無辜的鹿妖。
『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任何人抓到我最得意的徒弟。文婉，那麼我先走一步，咱們以後再找個機會敘舊，今天所談論的事，請妳務必緘口如瓶！』水清騰空一躍，施展法術將自己隱身。
『風姐姐，小羽兒也是我最得意的徒弟，我也跟著妳趕回扶桑島！』九天玄女也縱身躍起，轉頭對著文婉仙子喊道，『文婉姐，妳知道風姐姐臉皮薄，經不起一點點刺激，所以也請妳記住，對於她的秘密，無論如何都要三緘其口！』
語音未落，她也施展法術將自己隱身，文婉仙子想回話，讓她們知道自己不會將水清的秘密說出去，但見她們兩個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可能也聽不到了，於是歎了好幾聲，然後望著她們消失的方向喃喃問道，『翩兒，水清無魚，曲高和寡。妳真的遇到今生能與妳琴瑟和鳴的人了麼？可是那人為何不是小丫頭或是我呢‧‧‧』
水清和九天玄女雙雙離開長州島，文婉仙子也悄然奔回張府，她們都以為無人知道水清的歸來，但其實徐海騎著天馬，在半空中巡視時，已目睹她們三人在林中聚會。
徐海遲疑了良久，有些不確定，抬頭見東方將軍神色凝重，蹙額愁眉，不知能否承受自己所發現的故人，最後決定上前據實稟報，『將軍，末將看見了一個多年未見的人‧‧‧』
『誰？』東方燁拍拍火麒麟的脖頸，在空中停住，『是羽兒麼？』
『不是。』徐海低下頭。
『徐海，你究竟是看見誰了？快說罷！』徐海在東方燁的麾下任職已將近二十年，東方燁瞭解他不會無故賣弄玄虛，因此努力壓抑自己的不耐煩。
『將軍‧‧‧』徐海不想讓其他人聽見，附耳低聲說道，『剛才在那兒搜尋之時，無意看見了將軍夫人和張夫人，以及九天玄女，她們集聚在瓊瑤林子裡，可是又各自離去了。』
東方燁一聽，頓時愣住了，片刻之後才斜睨著他問道，『徐海，你是不是眼花，所以看錯人了？』
『將軍知道末將曾修練過目力法術，能看清百里之遠，怎會眼花？何況將軍夫人的容貌絲毫沒變，末將自然認得。』徐海低著頭舉手抱拳，仍然恭敬地低聲說道。
東方燁心中乍然一震，有些彷徨失措，沉默了很久，才問道，『她‧‧‧往那個方向去了？』
『似乎是往東邊，可是將軍夫人一飛上天，很快隱身，是否一直往東，這末將就不得而知了。不過九天玄女也跟在她後面，也跟著隱身，末將覺得她們肯定是往同一個地方飛去。』
『什麼？她們往東邊去‧‧‧』東方燁知道自己的妻子嫁給他之前，與九天玄女及文婉仙子結拜成異姓姐妹，九天玄女和她還曾經是同門師姐妹，如今她一回到仙界，便找她們敘舊，也是理所當然，可是她們為何往東邊去，這實在讓他百思不解，若直接問文婉仙子，只要她執意隱瞞，想必也無法從文婉仙子的口中得到答案。
『將軍，扶桑島正位於東邊，末將猜想，她們可能去扶桑島找將軍您呢！』見他皺起眉頭沉思，徐海靈機一動，趕緊說道。
東方燁頓時情緒有些激動，笑逐顏開地下令，『徐海，你率領弟兄繼續搜捕那鹿妖，我先回扶桑島瞧瞧！』
『是！將軍！』
『火兒，咱們快回扶桑島！』東方燁對著火麒麟喝道，火麒麟得令，仰首低鳴一聲，立即轉身不停蹄疾飛。
徐海目送東方將軍飛往扶桑島，心中暗自希望他盡快找到將軍夫人，早日破鏡重合，畢竟東方將軍一直不肯續弦，想必他是深愛著將軍夫人。
不到一盞茶工夫，水清和九天玄女已到達扶桑島的上空，兩人同時解開隱身咒語，水清立刻凝神一探，發覺東方羽她們不在綠林子裡。
『風姐姐，妳覺得小羽兒會躲在那兒？』九天玄女也凝神探了一會，找不到她們的身影。
『她機伶得很，一定做了很多結界，但不在這附近，咱們到別的地方看看罷！』水清飛了幾尺，望著遠處，又說道，『小羽兒或許去了那個地方，咱們快走，必須要比燁先找到她們才行。』
『咦，那個地方？是咱們以前常去的地方麼？』九天玄女在她身後問道。
『小丫頭，不要多問，跟著我走就是了！』水清有些不耐煩地喊道。
『不要多問就不要多問，幹啥這麼兇啊‧‧‧』九天玄女嘟嘴低聲嚷道，可是見她突然停下來，自己險些撞到她，因此將嘴唇噘得更高，埋怨地問道，『風姐姐，幹啥不走了？』
她一邊問，一邊探頭朝前面望去，猛然看見東方燁騎著火麒麟往她們快速飛過來，當下慌忙地拉起水清的胳臂喊道，『風姐姐！別愣在這兒，咱們快走啊！』
『翩兒！別走！』東方燁對著她們大聲嘶喊。
『燁‧‧‧火兒‧‧‧』水清卻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人，突如其來的重逢，讓她來不及變臉或隱身，不禁悔恨自己的疏忽，終於遇到最不願見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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