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化石
FOSSIL FISH
[ 肆 ]
醫生的藥似乎滿有效果的,連續幾天精神都很不錯,吃的好睡的飽。沒做奇怪的夢、短髮女孩也不再出奇不意地現身嚇我。
禮拜五的中餐休息,大家聚在餐廳裡用餐。男同事們討論著到底俞副總的BMW M5加速較快,還是呂經理的Porsche 911馬力比較大。女同事們的話題則是圍著會計部的Natalia打轉,因為剛休完半個月長假的她氣色好多了,人明亮了起來!更令人髮指的是胸部最少大了三個罩杯!女同事們說著說著恨不得當下脫掉她的衣服摸摸看裡面裝的啥!
我用手支著頦,百般聊賴地看著這群人,我開的Nissan車貸款還要繳三年,聊那種車除了自卑沒別的意思;我摸不到的奶子誰管她裝的是鹽水袋還是南寶樹脂!我想到以前大學教授說的:”無論八卦如何話題性與煽動性,它的動力來源最終只有一個 ――― 將在你頭上的人向你拉近,再將你下頭的人踹得更遠!……沒錯!我聽到Andy開始說上回如何用高超的技術開他那部改過的Civic在高架橋上尬過一台M5的經過。與Natalia讀同一所專科的Bakey則開始形容學生時代的Natalia是如何醜到爆的,說的似乎她現在不去整型就對不起整個國家民族社會……
“嗨!Frank!你還記得這首歌哦?”客服部的May對我說。
“啊?你說什麼?”
“你哼的歌呀!”
“我哼的歌?”我被弄糊塗了。
“是呀!你剛才不是哼著譚詠麟的那首歌……就在半夢半醒之間,我們越過時空相見……嗯!那是我學生時代最喜歡的歌呢!好懷念!”May開心地說。
“呃!是嗎……我也喜歡……”我倒抽一口冷氣!明明自己專心想著事,沒哼歌呀?
My God……為什麼又是那首歌?
休息時間結束,人群解散,我拿著筆記本前往九樓的大會議室。下午是公司安排的進修課程,今天輪到”行銷學”的第一堂課。
講師是個小有名氣的教授,在電視看過他,打伴時髦蓄馬尾的中年男人。
開始的時後他對大家說了許多玩笑話,又巧妙地用了許多比喻與暗示,惹得大家笑聲不斷……他說他是一流行銷手法的受害者!因為子彈內褲的行銷做得太好了,他一穿二十多年,現在才知道子彈內褲不利精子,怪不得他與老婆結婚十年連隻蟑螂都生不出來!
“好,現在進入正題!”穿絲質袖扣襯衫的男人說:”Adam Smith 說過――消費是所有生產的唯一目的……”
我開始打瞌睡,午餐後聽這種令我暈眩的東西……呵啊!……好睏!但我看到前方臉永遠臭死人的李副總看了後面一眼,立即坐正,強打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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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一般人在選擇購買所謂的Low-involvement product時可能會跳過剛才我們所討論的那些階段!但在High-involvement products時可就不同了哦…….You know這種產品的特質……”
我在紙上胡亂地寫著畫著,強迫自己別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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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連鎖系統的運作管理上,相當程度強調所謂的3S原則,也就是第一Simplification簡單化,將所有的工作化繁為簡;第二是Specialization專業化,這很重要,強調把工作加以細分、專業化,在商品的方面則強調差異化;第三是我常強調的Standardization標準化,將商品標準化、將流程標準化……”
我不得不用力按幾下左手掌上回被魚刺刺傷的地方,疼痛讓我稍微清醒一些。第五天了,手掌依然有點腫痛,或許須要看個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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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了解成本結構後,我們行銷人員就可以從事損益兩平點分析,以計算出損益兩平點,這我寫在白板上……break-even point,簡稱BEP……[銷售量]=固定成本 ≒ [產品單價 ― 單位變動成本]……”
我幻想搓揉著Natalia那飽滿的乳房,不管那是不是有灌過水的,我都想好好地吸吮她的乳頭,我有點勃起,精神稍微好了點,或許性幻想對打瞌睡比較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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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絲質袖扣襯衫的男人與副總握手,在眾人的掌聲下微笑著離開,我倒在桌上大大地鬆了口氣。
回到辦公室,收拾東西準備回家享受週休的假期,難得不用加班,大家都心情愉悅,計劃著晚上的活動。在將一疊A4的紙張歸檔時,我被一張畫得滿滿的紙吸引,那是剛才在課堂上的隨手記錄。
裡面寫滿是沒有關連性與失去邏輯的短句、片語與刻意重組、顛倒、曲解白板上無聊的字詞。我注意到的是中間的一片塗鴉 ―― 天上有著一堆烏雲,正下著雨,中間有一部四門汽車,它側面示人,頂上有個燈,車身上畫滿平行斜線,說明這車是有顏色的,而上面寫著”TAXI”。前面有個人型,雖然筆法拙劣,但看得出是個穿著裙子的女孩,被那輛計程車碾過,還流了一大灘血!旁邊還有幾隻狗,上方飄浮著”汪!汪!汪!”的文字。
我心臟狂跳冷汗直流,為什麼?為什麼我沒有任何印象畫了這個圖……突然急劇的噁心感讓一股胃酸湧上喉嚨!我摀住嘴衝向廁所。
晚上原本要直接回家,因為這件事而臨時改變與幾個同事去西門町吃川菜,一下吃太多重辣的食物又喝了不太對味的紹興酒,肚子感到翻騰。我將車子的音響開得很大聲,放著喜歡的搖滾樂,讓自己盡力不去想這些日子來層出不窮的詭異徵象與那恐怖的短髮女孩。
到家後,將車子駛入地下室停車場,把車上散佈的雜物、報紙與瓶瓶罐罐整理了一大包準備帶上樓去,一隻本來依附在牆上的大飛蛾被驚動朝我飛來,我自小最怕的就是飛蛾,我快速地奔向電梯按下上樓鈕,緊張地盯著眼前亂飛一通的蛾。電梯快開呀!我心裏急了。
電梯發出清脆的”噹”一聲,開了門。
我瞬間忘了蛾的存在,短髮女孩站在電梯中,她抱著一隻貓!渾身是血的一隻貓!那貓的頭整個扁掉,舌頭外吐,一隻眼睛連著一縷神經垂在下巴晃呀晃的……牠的嘴巴在動!鼻子也抽動著,轉頭過來面對著我,發出”叩嗷……叩嗷……咻咻……”的恐怖聲音!嘴角流下一堆白色的泡沫與暗紅色的血液滴到地上……
垃圾袋掉落地上,我整個人驚恐地跌坐在上面。
“牠是白色的!……純白的!……如果牠沒沾到血的話……嗚嗚……嗚,你看牠,為什麼會這樣?嗚……”女孩懷抱著不停嚎叫被砸個稀爛的貓,穿的白色T恤與短褲染滿鮮血,連手臂、小腿、臉上也都是血漬斑斑。
“你你要幹什麼?你要幹什麼?你你你要要幹什什什什什麼?不是我!那貓……牠沒死!喔喔……不要靠近我……”我語無輪次地哭喊著!
“我的貓!嗚嗚……你不能死哦……嗚……”
“我……我我我不……啊啊啊啊……走開!走開!……嗚啊……”
“為什麼?……”
電梯的門倏然關上,我連滾帶爬地奔上樓梯。
第二天起床時頭很痛,昨晚一次吃下兩包藥而後昏睡過去。
放點音樂、喝了一大杯咖啡,耀眼的陽光灑在身上,覺得有了些力氣。讀了報紙,看了一下電視,覺得精神與心情能慢慢地能夠不再緊繃著。
看著喧囂誇張又沒營養的綜藝節目與香港電影一晃眼就到了下午,坐得腰酸背痛,我想,上個網收收信好了。
四、五天沒收信,打開E-mail信箱,就塞了四百多封信,其中大概有三百多封是賣色情光碟、大補帖、充氣娃娃、威而剛或者問你想不想坐在家中穿睡衣喝著咖啡閒閒沒事就月入十萬的垃圾信,光是刪除它們就會花上很多時間。其實如果看都不看就刪除不必要的信是不必浪費時間的,但往往我還是會被部分有著聳動的標題與冶豔的裸女的信件吸引而進去一探究竟。
“ ^ _^ “
螢幕桌面的右下角彈出一個笑臉,是即時通,一種只要你有標記的朋友如果剛好也在上網,彼此就會立刻知道而且還可以打字聊天、對談、甚至互通視訊的軟體。對我打招呼的是我一個在中部工作的大學同學――小林。我們時常在網路上打字聊天。
“Hi~~”
“在家嗎?。”
“周末不出企ㄚ”
“是呀!但是今天在家休息,身體不太舒服,不想出門。”
“怎麼?”
“頭痛胃也痛。”
“保重!在家就可以開視訊嘍。”
“好。”我把架在電腦螢幕上的小攝影機打開,瞬間,小林那有著凌亂髮型的臉就出現在下方的一個小視窗中了。
“嗨,你ㄉ臉色的確粉差的粉差ㄛ。”
“還好,好多了。”
“粉久沒上網嘍”
“是呀,很忙,新職務開始很累 >_< 。”
“但至少你升官啦!”
“只能這麼想嘍。”
“還沒讓你請ㄛ”
“沒問題,等我有時間去台中!”
“好好混ㄚ,別像我整天在爛水果臭螃蟹之中混!”
“現在還須要去支援別的部門嗎?”
“哼!那天不要,就看不得我們閒!”
“可憐喔!但最少你們時常可以偷幹賣場的東西回去呀!對了,上回給我的兩瓶琴酒很棒,謝啦!”
“下次有再給你。”
“等等!”小林對門外的人說了些話,就離開位子和那個人走了。他在一個連鎖大賣場做資訊工程師,周末假日也得輪流值班。十分鐘後回來,他氣喘咻咻,擺出一副很累的樣子。
“Shit! 說什麼印表機壞了一定要我去看,結果只是排線鬆掉了!害我跑到八百公里遠ㄉ玩具區去。喂!難道漂亮ㄉ女生都比較笨嗎?。”
“ ^ <> ^ ……我想到一件事,剛好可以問你。”
“嗯!”
“以前我們不是時常一起打球?我是說在學生時代。”
“是ㄉ。”
“有沒有一個個子很高,蒼白,帶著一副黑框眼鏡的男生?”
“???”
“是的!有沒有?比較常與我們一起打的?”
“我想想………”小林拖著下巴,喝了一大口可樂。
“有呀!有一個人,好像是那樣,有沒有蒼白我就忘了。”
“是誰?”
“哪知?我又不熟,沒聊過幾次,況且你說的那樣的人我印像中還不只一個!”
“啊!還有誰?”
“別人是想不起來了,我只記得一個,那人打起球來很莽撞。”
“叫什麼名子?”
“我那會記得!我還以為你知道!”
“我沒印象了!”
“為蝦米要問這個人?”
“沒什麼,我現在想先確定有這個人的存在。”
“應該有吧!”
“那拜託你幫我想想,他的名子,他的科系,他的綽號什麼都好!”
“拜託!十年了ㄝ!他是怎樣?欠你錢?還是你初戀情人?”
“沒什麼啦,總之一言難盡,幫我想想吧!”
“我沒法啦!問別人! =_= “
“要問誰呢?”
“這人是誰對你很重要很嗎?”
“很重要,我想問他一點事情!”
“讓我想想。”
小林與隔壁的同事說話,老半天後回來。
“想不起來,但你可以去問小華。”
“小華?他會知道?”
“不一定,但他有寫日記的習慣,可能查得到。”
“太好了!你幫我問問他!”
“喂!你自己去打電話去呀!為何要我打?你又不是不認識小華!”
“唉!你與小華比較熟呀!”
“少來,我看你是對Gay有成見ㄅ!”
“那有!我怎麼會!喜歡被舔屁眼又不是他們的錯!”
“喂喂!你很毒ㄡ,小華又沒惹過你!”
“我就是不喜歡他們,你幫我問啦!”
“好啦,我今天回去找他的電話。”
“謝啦!美美還好吧?”
“還好啦!又美又胖!人一結婚,好像不胖都不行,我也是。”小林站起身來,在鏡頭拉拉他的褲頭。
“生活穩定了嘛!”
“唉……有時還是會想想以前自由的日子。”
“喔……開始嫌嘍……”
“沒辦法,人就是吃這碗望那碗。”
“別嫌了!過幾天我去台中找你,我們再去瘋一下。”
“有啥好玩ㄉ?”
“你想玩啥?”
“我沒意見,別花太多錢就好了,譬如金錢豹什麼ㄉ,每次朋友來台中都要去那種酒店玩,夭壽貴!。”
“喇叭店呢?”
“台中有?”
“是呀!你不知道?”
“我哪知!我還是看壹週刊才知道有這種店ㄉ!”
“那就去啦,便宜又刺激。”
“ㄟ……我覺得怪怪ㄉ!”
“怪啥?美美不幫你含嗎?”
“不會耶!她嫌髒!不肯!”小林看看左右,key到。
“兄弟,你錯過了身為男人最大的樂趣!髒!你就堅持呀!她愛你的話就會幫你的!”
“我不喜歡勉強ㄉ感覺!”
“不會啦!女人就是要教!如果事事按照女人的意思做,人類早就滅亡啦!”
“喂!你交女朋友啦!怎麼不和我說!”小林丟了一顆口香糖到嘴裡,還捉狹地放在鏡頭前要給我。
“那有!別聽壹周刊亂講!”我開玩笑說。
“那沒有,我剛才看到一個女生站在房門口看你。”
我頓時血液凝結,猛然回頭,我的腳纏到桌底的電腦連接線,一扯,液晶螢幕、小攝影機、滑鼠都被拉扯下去,我在慌亂中也被糾纏的線從椅子上摔到地上。
沒有!什麼都沒有。
自我幻覺的想法瞬間被瓦解。
待 續
[魚化石第肆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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