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才下過一場大雨,今天一早就出了大太陽,把地上的水分都蒸發到空氣裡了,讓下午的空氣燠熱又沾著皮膚,雨則是不乾不脆的只下了一會兒。
彆扭的天氣裡和一位很直爽可愛的朋友約了在公館的誠品見面,去看了一部以為搞笑卻帶著嚴肅內涵的美國電影,好像是在說我最近五味雜陳的心情一樣。
電影是不錯的,好像金凱瑞月亮上的男人想淚裡含笑地去說一個故事。
然後,我們徘徊在溫州街上尋找一個聊天的地方。
溫州街的氣氛跟汀洲路迴然不同,即使是週末也不那麼擁擠、喧嘩。來的人也不是尋找可以大吃大喝的火鍋店,這兒多的是沈澱的角落。
不過,這時我貪心又好奇的個性表露無遺,非要全部都走了一遍,尷尬的走進又走出店裡,才決定去帕多瓦那個靠窗又稍有區隔的角落坐著。
因為我的猶豫不決,身邊的朋友大概都已經要翻了白眼。進了店,點了鮪魚鬆餅後就迫不急待的吃了起來。
我則是一直在狐疑著,帕多瓦,怎麼有點耳熟,好像曾經來過似的。
吃著我的香腸通心粉,聊著聊著,忽然就想起大學的那件事來。
也是一個燠熱的天氣,約莫是仲夏的季節,班上有個因為憂鬱症休學了一年的女同學剛回到了校園。大四的我正是那時候的班代表,所以也稍稍關心了一下這位同學的狀況。聽她說,休學的那一年似乎不怎麼好過,帶著一言難盡的表情,說著說著就找我去淡水長堤散心。基於一個班代表的角色,為了抒解一下她剛回校園不太適應的心情,我很爽快的答應了。大學生嘛,就是想到要玩就去玩。不過,兩個人有些冷清,所以我就另外找了一個正好有空的男同學一起作陪。
兩台機車三個人,我載著女同學,從自強二館騎過水源街下山,往長堤去。三人在長堤邊聊天,聽她說,不是甚麼驚濤駭浪的故事,也不是甚麼與眾不同的故事,就是一個想死沒死成的故事,一個用死來尋找存在意義的故事。
我也是那樣啊,沒有一日不懷疑存在的價值,只是怕疼,所以不會用傷害身體的手段來證明自己的存在。
在長堤說了一會兒,她嫌不夠,問我要不要去台大的咖啡館走走。你知道,大學生嘛,甚麼都沒有,就是有時間。說到要玩,騎車到海底爬上綠島也會有人做。何況只是騎一小時的車去台大。
不過,那時我是有些猶豫,天氣實在有些太熱了,回宿舍睡覺還好些。所以我就說,另一個男同學去的話,我就去囉。那男同學說好,我也就答應了。
然後三個人就又騎上車,很率性的讓風吹著頭髮,從長堤往台北市奔去。
說是載那女同學去散心,這整天來,她的手臂卻一直往我肩膀上靠,上半身的重量幾乎都壓到我背上了,如果是像情侶那樣熱絡從腰際環抱著我,或是像聯誼剛認識那樣手抓著後扶把,可能還比較輕鬆些,她也不是,就是橫著手臂靠在我後肩上,想貼近又不敢完全貼近,讓我轉方向盤十分吃力,完完全全是個彆扭又不符合人體工學的姿勢。基於禮貌,原本騎去長堤的時候,我不好意思開口說,但往台北路上騎了二十分鐘後,我實在痛的受不了,就請她把手臂移開,結果她只是鬆開一些而已,又過一會兒,我肩膀實在痛了,忍不住請她抓著後扶把,不要再靠在我肩上了。她聽到我這樣說,表情好像有些失望。
忽然,來了一場午後大雷雨,一瞬間像粉圓一樣的雨滴不停的打在臉上,眼睛都快睜不開來。騎著另一台車跟著我的同學,也在雨中不知不覺的走散了。
我心裡急了,停下車跟女同學在路邊等了一會兒,沒見到人。心想,這下怎辦,我們那年代沒手機沒衛星導航的,走丟就是走丟,整個就是生離死別來的。
這雨一下,人一走散,我整個遊興都給澆熄,馬上就想折返回淡水。這時女同學說她晚上要在公館那家咖啡館打工,所以沒辦法跟我回淡水。我一聽,心裡就有些不高興了,那麼我們究竟是來這做啥的呢?
況且都到台北了,我總不能丟她在路上坐計程車,自己騎車回去吧。心裡就想,好吧,那載妳到公館後,我再回淡水總行了吧。全身濕漉漉的,實在提不起玩興了。
下雨、等人,加上路不熟,結果這一騎花了兩小時才找到了帕多瓦這家店。
放了人,進了店,雨還是在下著。她說過意不去,要請我喝個熱茶再回去。一直到這時候,我還傻傻地搞不清楚她怎麼今天總糾纏著我。
因為當時她好言慰留,我又不好意思對一個剛擺脫憂鬱症的人發脾氣,就一個人的坐在店裡一張桌子邊沸騰著。
終於她茶也端來,我也喝完,才趕快騎上車回淡水去。
但是,一騎上羅斯福路我就後悔了,公館我這還是第一次來,沒人帶,回淡水是要怎麼走啊?
結果當然是,問了一堆人,迷了許多路,才身心疲憊地回到了我可愛的淡水。
進宿舍後,洗過熱水澡。找到了那個下午雷陣雨走散的男同學,問他跑去哪,他說,一下雨看不到我們,他人就自動鮭魚返鄉回淡水了。
我一聽,那我當時停在路邊等了二十分鐘,根本就是白等的嘛。
等到了後來的後來,某次我跟那位男同學聊到了這件事。他說,吉爾伯,你這白癡,你是看不出來某人對你有意思嗎?我那天跟你們去只是當電燈泡而已。
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那天把手架在我肩上,像是女子摔角手的女同學是在用一種很曲折的方法跟我表白,我卻像一個醫生照顧病人一樣的冷靜啊。
後來我的肩膀痛了好幾天,那女同學也覺得那天惹惱了我,所以兩邊都保持友善的距離,一直到了畢業。
今天又回到了帕多瓦,想起了那個夏天曲折的插曲,不過只是彈指間的念頭罷了。
物是人非,兩樣心情。
儘管時空移轉,我心裡的一部份還是一樣的青澀。
話又說回頭,究竟我是怎麼被看上的?
大概是因為剛復學的她回到班上後,第一眼看到的那個穿著鮮豔黃尼龍襯衫,白色牛仔褲,全班最刺眼的傢伙正巧就是我的原因吧。
而當時的我,其實只是一個因為失戀,由宅男轉型失敗的台客。
帕多瓦的鬆餅跟香腸通心粉是美味。
080525
遇到比書迷低調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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