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苦瓜寮)
⊙清苦的單親歲月
有著美麗輪廓的馨云常說她生命中有很多貴人,第一個貴人是外婆。
那時,出生才四個月大,父母離異,馨云和兩個年紀稚幼的哥哥跟著父親生活,父親在餐廳當廚師,新阿姨照顧她們三個孩子。有一天,外婆專程從新竹鄉下到台北餐廳探望外孫,發現襁褓中的小馨云全身滿是蚊蟲叮咬痕跡,外婆感到心疼,毅然決然把三個孫子領回,於是她和哥哥們回到母親身邊,母親做洗碗工、清潔工等粗重工作扶養她們兄妹三人,過著清貧的生活,芭樂淹漬了配飯吃,也曾領救濟麵粉生活,由於母親忙於工作,稚子生活的照料和教養的重責就落在外婆身上。
外婆很疼愛外孫,尤其對馨云特別疼惜,雖然穿著麵粉袋做成的衣服,她仍然過著快樂童年。四歲時馨云出了一場意外,那時家裡養豬貼補家用,煮了一鍋米糠要餵豬,年幼的馨云不小心跌倒,右手臂摔落鍋裡,滾燙的米糠汁燒紅了手,外婆來救起她時已稍遲,硬生生從手臂上剝下一層皮。當時家貧無以就醫,靠著草藥偏方醫治,從此手臂上留下長長燙傷的疤痕,外婆感到非常自責,但是當時馨云尚年幼,對意外事件沒有記憶,這些事是外婆訴說的,每回談起,馨云依稀可以感受到外婆心裡的遺憾與自責。但是成長中的馨云記得的是和外婆同床依偎撒嬌的溫暖,還有外婆教導她做人的道理,即便那麼貧窮,外婆仍然把剩下的飯佈施給更窮的人,她對外婆又敬又愛,她一生最大的財富就是外婆對她的愛。
⊙十八歲才認父親
「媽媽,為什麼別人有爸爸?我沒有爸爸?」五歲的馨云問媽媽。
「爸爸去很遠的地方,很久不會回來了。」媽媽告訴馨云。
父親真的很久都沒回來,也沒來探望,她和哥哥們也不知道父親的長相,母親收起了父親所有的照片。直到十八歲時,馨云到台中半工半讀,有一次和大哥騎摩托車出車禍,在醫院急診,焦急的二哥告知父親的友人,好心的長輩打電報通知父親,父親才從嘉義到台中探望。意外的訪客來到,病塌上的馨云與父親相見不相識,母親告訴她要喊「爸爸」,十八年了,漫漫等待十八年了,但是馨云心中只有憤怒與怨恨,爸爸?她叫不出口,只是低頭哭,在母親溫和的勸說下,她掙扎很久才喊了生命中第一聲「爸爸」,很小聲,說完又一直哭泣,父親也哭,父女對泣良久。
這次意外的拜訪,父親和家裡開始有來往,馨云得知新阿姨離開父親了,她留了四個孩子給父親,那時最小的孩子還在念小二,母親時常會去探望父親和繼子,或許受到母親的慈悲和寬厚的影響,馨云和同父異母的兄弟姊妹感情融洽,熟識的友人無人相信他們不是親生,異母弟妹敬愛馨云的母親更勝於自己的生母。人生的波瀾起伏,真是耐人尋味。
或許因為幼年家貧,受人幫助多,馨云始終謹記外婆教導她長大以後要幫助需要幫助的人。
⊙火浴鳳凰的堅持
馨云的戀愛結婚順利平實,夫婿踏實負責,對她疼惜有加,婚後夫妻倆搬回高雄創業,小倆口先是開自助餐店,一年半後又改賣服飾,加入地下街的繁華商圈,她拼命工作,生意鼎盛時期曾開八間店,地下街的商家多半認識這位女強人。不料在民國七十八年,一把火將地下街的繁華燒為灰燼,她負債一千萬,夫婿遭到這個重挫幾乎灰心喪志,馨云反而平靜面對,再怎麼苦小時候也都苦過了,當時很多商家以天災為由不償還廠商的貨款,馨云與夫婿卻堅持要償清,她仍記得外婆的教誨:寧人負我,我不負人。
為了還債,馨云開始了一段跑市場的攤販生涯,早市、黃昏市場、夜市,每天睡眠只有二、三小時,後來友人介紹承租六合夜市的店面,她才安定下來,下午五、六點開店到凌晨六點收店,全力拼還負債,歷經七、八年,一點一滴還清十家廠商的貨款,換了自己一個做人的心安。
在這段償債時期,馨云外婆的身體也漸衰老,但老人家一直瞞著不讓她知道,偶爾馨云回娘家幫老人家洗澡,她和外婆都好快樂。只是忙於償債,她逐漸變成以電話問安,等到外婆撒手西歸,她才嚐到了「子欲養而親不待」的遺憾,她深刻體會:「不論有錢沒錢,親事奉養一定要做到。」
在六合夜市,馨云遇見她生命中的第二個貴人是慈良師姊,一個慈濟人,在慈良師姐的接引下,她成了按月繳功德款的布施者,但是她還沒踏進慈濟的大團體,直到有一天,在六合夜市,兩個認真生活的老闆娘在閒聊對話:
「聽說跟著慈濟人回花蓮會很感動,我們如果去花蓮不知會變怎樣?」
「妳敢去嗎?」
「妳敢去,我就敢去,誰怕誰?」
就這樣,馨云踏上慈濟列車,從花蓮回來後,生活多了一個項目,她學習當幕後見習委員,她一邊做生意一邊勸募會員,有些買衣服的老顧客成為她的新會員,也有些被她嚇跑,她都甘之如飴。旋後美華師姊帶領著她,她也學習著,開店的忙祿並未讓她退失行善的熱心。
⊙愛別人的孩子
但是因緣總是自有安排,民國九十一年大愛媽媽成長班召幕人力時,她也被大愛的手拉住了,馨云上媽媽班的課,在第二梯次就想打退堂鼓,因為她發現大家都是有孩子的媽媽,而馨云婚後十多年一直沒有生兒育女。
「妳錯了,自己沒有孩子,在學校也可當志工媽媽啊。」雪梅師姊說。
貴人的一句智慧話語掃去馨云的疑慮,於是她進入新莊國小做晨間教學。
第一堂課馨云緊張萬分,不知該和小朋友分享什麼故事?急中生智,她說了一個最熟悉的身邊小故事,一隻流浪狗的真實故事。在六合夜市常有流浪狗,她會拿餐飲店的剩菜餵食這些可憐的狗,有時就收養牠們,這隻脖子潰爛的流浪狗,背後有一個讓人心酸的經歷,她面對著三十多雙好奇的眼睛時,語調柔和娓娓道出這個故事。
當她說到流浪狗不讓人靠近,不久牠的脖子突然開始潰爛,她靈機一動,讓小朋友猜為什麼牠脖子會潰爛?這一問,引起小朋友熱列的迴響,小朋友的答案千奇百怪,真是可愛極了,她很快就愛上這些天真的孩子,最後她公佈正確答案¾¾那隻狗的脖子被橡皮筋綁住!當初也許是惡作劇,沒想到讓牠受到這麼大的傷害,她引導孩子正確愛護動物的觀念。
下課時,孩子們不想下課,還想聽她講故事,小朋友的熱情給馨云很大的信心和鼓舞,她親自設計了分享簿,用普通圖畫紙裁剪而成,每週請小朋友寫一些感想,她看過後會寫上鼓勵的話,或是教導一些做人的道理,有時她寫的話比小朋友還長,家長在分享簿上寫下長長的感謝。有時小朋友在分享簿貼著很古錐的米飯,寫著:
「你對我們那麼好,真是不知真á怎ñ麼感謝你,這個飯送給你,你看他在對你笑耶。」
有一回學校老師談到班上有四、五位單親孩子,希望馨云說些相關的故事,她不吝惜的說了自己的親身經歷,孩子們頗受感動,一個單親孩子在分享簿上寫著:
「老師,您講的這個故事,我長大要講給學生聽,因為我長大要當托兒所老師。」
她說外婆的故事,小朋友在分享簿上畫圖寫著:老師的阿媽好慈祥。
她說童年八七水災,差點被水沖走的故事,小朋友在分享簿上用文字描述精彩故事。
她也說小時候偷錢的糗事,由故事來延伸,童年的經歷成為今日最好的教導孩子的教材。
文圖並茂的分享簿成了她和小朋友情感交流的橋樑,她常常是在夜市做生意的空檔完成的。她也把靜思語的人生哲理變成溫柔的叮嚀,孩子畫著熱心助人的小天使,似乎不知不覺被潛移默化了。
⊙ㄧ顆紅豆的浪漫
馨云還有一件小善行,可愛而浪漫。
她總是在清晨六點左右收店,晨間教學是七點半,這中間的空檔,她會去三民公園做一件浪漫的事──撿相思豆。
那是為了做結緣小鞋子用的綴飾,三民公園有一排的大實孔雀豆樹,就是俗稱的「紅豆」或「相思豆」。紅豆落在草叢裡,要用樹枝挖,常常她清晨蹲在公園裡撿相思豆時,有時會有做晨間運動的老人家好奇問她,當她說是要與人結緣時,老人家不由分說從家裡拿來一大包送她,也有歐巴桑把存了十年的二大袋的相思豆送她,原本老人家把紅豆放在玻璃瓶中欣賞,她回贈老人家她親手用廣告紙巧思做成的日本娃娃。
馨云的夫婿剛開始不諒解她清晨撿紅豆的行為,「不睡覺休息,撿什麼豆子?」他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可是有一天,夫婿竟神秘地拿一包東西要給她,她打開袋子一看,竟是相思豆!結縭二十年了,這是夫婿送她最浪漫的禮物,一顆顆的晶瑩剃透的紅豆中有小愛也有大愛。
馨云的夫婿撿相思豆二、三個月後,脊椎不能彎的毛病竟不藥而癒了。她也才注意到自己也是啊,以前脊椎是無法彎屈的,不知何時也好了。
是啊,童年時生命的傷痕,在學校裡和孩子愛的交流中,不知何時也撫平了。
一顆紅豆很渺小,落在草叢裡沒有人會注意它,如果沒有人撿起來用,它的美麗
也就無人欣賞,認識馨云,我覺得她就像那小小的紅豆,她被撿起來鑲在合適的位置,正綻放晶瑩美麗的光芒。
(本文是真實的人物故事,為尊重默默行善的緣故,主角人名並非其本名。)
聽一首好聽的鋼琴演奏:
http://www.youtube.com/watch?v=X9x0WQgND4Y&feature=player_embedd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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