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自私的希望,妳能再續聘照顧金義楨爺爺到百年,爺爺卻不忍妳拋下丈夫與五歲不到的兒子而忍痛不再續聘。二十三歲就要挑起全家生活的擔子,離鄉來台擔任看護,這三年來,妳用心的照顧爺爺,大家都看在眼裡。
妳說,爺爺是個大好人,妳看到好多慈濟人來看爺爺,聽爺爺說話,院裡的老人們也都喜歡來聽爺爺說話,他是一個了不起的老人,妳很高興能照顧到他。
感激生命中及時出現的彭仲達、徐美蘭夫婦與許明捷師兄,他們卯足勁的拼命達成爺爺的心願,這股熱忱串起了三年來的美麗回憶。因為陪著爺爺的參訪,妳才有機會到慈濟的台中潭子醫院、豐原靜思堂、彰化靜思堂、台南慈中、台南靜思堂、高雄靜思堂、羅東共修處、桃園靜思堂、三重靜思堂、關渡大愛台以及高雄杉林大愛村、佛光山、法鼓山、故宮、士林官邸、宜蘭傳統藝術中心、慈湖、陽明山等地;離台之前,更登上妳嚮往已久的101大樓。
一次次隨爺行腳來到了臺灣的許多地方,培養出彼此的好默契,也完成了許多看似不可能的計劃。很難想像,如果當初因為擔心難行、考慮太多、害怕責難與關愛的語言而退縮,放棄爺爺那說不出口的心願,妳與大家的感情也許就僅止於泛泛之交。
因為與爺爺的親近,我們看見了飽經風霜的爺爺平和中透露出的大智慧,剛毅堅韌不屈的風骨。爺爺像一面鏡子似的,讓妳深深感激他是妳生命中的貴人。妳說回印尼後,一定要教育兒子好好讀書,就算生活再辛苦再累,都要讓孩子讀書,將來長大後能跟爺爺一樣有學問,一樣好心幫助人,一樣凡事懂得知足感恩。
爺爺知道妳飄洋過海來照顧他,得適應語言隔閡與不同的風俗民情,所以視妳如親孫女般的疼惜妳。這些天,總會接到妳不捨哭泣的電話叮嚀:「姊姊,我回去後,妳一定要常常來陪公公說話、看看公公,他一個人沒人陪他說話,我會很擔心,很難過……」爺爺的孤獨、傷悲、無奈,我懂,我都懂……
那天登上台北101的89樓層時,妳偷偷地問我,從這裡看得到筱芸姊姊住的地方嗎?一陣鼻酸,我不語地點點頭。投了兩枚十元硬幣放入望遠鏡,妳專注的想從鏡頭裡尋找法鼓山;相望的眼神裡,相信在天上的筱芸姊姊會笑著堆滿愛和祝福看著妳。
知道妳的家人將有二十多人到機場接機,林葉師姑託張麗琴買了妳喜歡吃的臺灣泡麵及伴手禮;她還買了鞋子、衣服、床單、被套讓妳寄回家送給婆婆與娘家的媽媽。林葉擔心為人媳婦的妳,還要費心打理一行接機團的餐點,她貼心的叮嚀妳,回到家就請大家吃碗熱呼呼的臺灣泡麵,她捨不得妳太累,要妳多陪婆婆與家人聊聊。
張麗琴疼妳如女兒般,總會買妳愛吃的私房料理帶到山上來,還帶妳去燙了頭髮;樂生的許多爺爺、奶奶感恩妳平日對他們的幫助,也買了餅乾、鳳梨酥、糖果讓妳打包寄回家;妳暱稱媽咪的美蘭,細心的為妳定製獨一無二的安妮抱枕,還送妳數位相機及各式各樣的可愛相框;妳尊稱的許師伯,也精心訂作了回憶篇的馬克杯及隨爺行腳團T-shirt送給妳。
爺爺真心感恩妳,包了一個紅包祝福妳。妳婉拒不收,妳說爺爺常捐錢幫助窮困的人,這錢妳不能收,妳請爺爺留下幫助其他人。林葉、張麗琴深知,如果妳拒絕了爺爺的心意,爺爺會難過傷心,於是費盡唇舌勸說,妳才收下了爺爺的祝福。
別離的時候到了,今天的福壽舍,安靜地讓人想哭。林葉難過的待在房間;爺爺低頭不語的坐在輪椅上。拿起了化妝盒,幫妳上了淡妝,挑了兩套衣服讓妳穿回家;妳的淚水不聽使喚的落下來,我也哭著:「傻妹妹,妝都哭花了……」
一旁的安蒂,抱著妳放聲大哭;突然手機鈴響,我二姊打電話來跟妳道別與祝福,妳才擠出了淡淡的笑容。
顏秀玉師姑高喊著:「安妮,仲介來了,要接妳回家囉!」突然,待在房間的林葉難過的跑到佛堂;妳走到沙發旁,哭抱著鳳卿奶奶說:「阿嬤,我要回家了,您記得要天天拉筋,腳才不會痠痛……」
轉過身,妳抱著顏秀玉痛哭:「奶奶,我要回家了,謝謝您那麼照顧我,我會想您的。」
顏秀玉哭著說:「安妮,妳這一走,奶奶這輩子再也看不到了妳了……」
秀玉奶奶的女兒也哭著抱妳:「安妮,謝謝妳常幫忙照顧我媽媽,謝謝妳。」
折回到爺爺身旁,妳不斷啜泣哭著:「公公,我走了,您一定要快樂開心過日子,我會聽您的話,回去後開始做慈濟,您有什麼話要講,就讓人打電話給親親姊姊,跟她說說話,不要什麼話都放心底。」
爺爺傷感地對妳說:「回家後,跟婆婆說聲謝謝,謝謝她幫妳照顧孩子;幫我跟妳先生、孩子說感恩,感恩他們成就妳,讓妳來照顧我這麼一個生病的老人,我感恩他們,更感恩妳。」
妳哭著跪下來跟爺爺頂禮三拜辭別:「公公,謝謝您那麼疼我、照顧我,教我好多事。」
看妳跪了下來,爺爺哭喊著:「安妮,別這樣,別這樣,安妮、安妮……」
妳站起身來抱著我放聲大哭:「姊姊,我真的放心不下公公,妳一定要來看公公,跟公公說話,公公喜歡跟妳說話,妳要常常來。」
抱緊妳對妳說:「會的,我會天天打電話來跟公公說話,過些天再上山來陪公公,妳安心的回家。」
到佛堂,林葉早已哭紅了雙眼,妳哭著緊緊抱著她:「奶奶,謝謝您教我好多事,我知道您很疼我、愛我,謝謝您那麼照顧我。您一定要好好睡覺、吃飯,不要太累,要休息,我要回家了,謝謝奶奶。」
離開佛堂,妳轉身向在窗戶旁邊看著妳的奶奶跪了下來,哭著喊:「奶奶,我要回家了,謝謝您,謝謝您……」
窗內的林葉也哭著:「安妮,別這樣,回家好好照顧婆婆、先生與孩子,別這樣……回家好好過日子,別這樣……」
在眾人的淚眼中,看著接妳的車子通過大公炊車道,我在後頭大喊著:「安妮,一定要幸福喔!要幸福喔!」
妳曾說過,爺爺一百歲時,妳要來和大家一起祝賀爺爺的百年大壽;妳也曾說過,爺爺百年時,妳要來為他送行。也許,隨著時間的消逝、空間的阻隔,會逐漸沖淡這段情誼,會讓妳忘了這些事……
但,妳燦爛的笑容,妳的單純與善良,會永遠留在我心中。
祝福妳,安妮,要幸福喔……
2011.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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