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早已預約的起點
2009年的我,因為秋芳老師的引薦而有機會在國語日報的小作家專欄寫文章,那時,還是三國門外漢的我,留下了這樣的一段文字:
《三國演義》是第一個纏鬥的對象,幸好,我有秘密武器「黃老師的三國班錄音檔」加持,一邊聽錄音檔,一邊看《三國演義》,在整體瞭解對手之後,自己好像也慢慢進入狀況。
接下來,要正式開打了,導演卻只給我短短的1700字台詞,這對於喜歡鋪陳、喜歡蓋文字高塔的我而言,是一大挑戰。
第一篇稿子當然給黃老師退了回來,而且還一共退了七次,差點就比國父革命的次數還要多。
我會沮喪嗎?老實說,一點都不會,因為我很清楚「萬事起頭難,而起頭成功後就會是範本」,這個成熟的名言心得,是我在書寫《作文得分王》時的深刻體會。
我和《三國演義》可說是不打不相識,越打感情越好。
首先,我比較不畏懼古典文學,開始覺得它也可以是我很親近的朋友,一如我家進階班孩子寫的遠方定義:「遠方感覺起來好像很遙遠,但其實它一點也不那麼遠,因為有『方』字把它框起來了。」創作坊就是有一種把什麼都框起來的神奇魔力,連我的遠方也都可以變得不遙遠。
2011年,這篇被退稿七次的〈看《三國演義》學作文〉文章已經收錄在九歌出版的《看小說學作文》裡,它像是一個暫時的休止符,看似靜靜地躺在那兒,卻仍張著一雙大眼睛若有所思……
2013年初,新竹教室確定於秋季班推出三國寫作課程,我知道那一個暫時的休止符已經活了過來,它終於等到它想要的預言。
沒想到的是,這一次和《三國演義》相遇,竟有一種「此其時也」的感覺,連今年春節賀歲片,緯來日本台都很合作地重播了大陸劇《新三國》,而我還深深著迷於飾演諸葛亮的陸毅,這算是繼藤木直人之後的新沉迷。
生活跟著陷入三國熱,認真閱讀《三國演義》原典、以及歷史學家們的各類三國評論,也看現代小說家訴說自己想像的三國故事《三國機密》,更把慢步調的舊版《三國演義》電視劇津津有味地看完……
或許正是這樣熱烈的「全面擁抱」,態度已經準備好了,使得四年後的自己,重新和三國相遇,不再那麼害怕,反而還能隨時萌生享受其中的新鮮樂趣。
這一把三國熱的野火,就這樣漫天蓋地延燒,很難想像,最初的起點只是那一點點為了寫專欄的小小火苗而已。
有了打開閱讀胃口的「天時」,加上「人和」:一群和自己一樣教三國的夥伴,以及一位三國教學先鋒秋芳老師。
羽豔、書瑋、淑君和我一起相約在九月一日、二日這兩天,在影音設備齊全的十三樓民宿(這可以算是「地利」吧)看秋芳老師主講的三國教學錄影帶,觀摩、研習、討論,期待在期初營到來之前,我們都能夠更加貼近三國作文教學的核心價值及授課要領,領著創作坊的孩子走進歷史的長廊,在三國故事裡學會下自己的判斷,並找到讓自己活得更好的力量和方法。
2.上山練功
剛結束完忙碌的暑期班課程後,創作坊的老師們都各自運用短短的休假時間,好好放鬆娛樂一番。但,所有人的心仍牢牢繫著九月一、二日的研習,每個人在玩樂之際,也不忘重新複習三國原典及相關史料,就怕到山上練功時,因為基本功沒練好而跟不上錄影帶中秋芳老師的腳步,那可真真太對不起「每個星期都很想放假、卻始終堅持錄影」的廠長了!
羽豔一進十三樓民宿,第一句話便是驚呼:「哇!這裡的東西變多了,越來越滿了!」事後回想,這也正是三國研習營的一則美麗預言,在這一場研習的洗禮後,我們不但腦子滿滿的,肚子也滿滿的呢!
當四個人在客廳裡找了個舒適的書寫位置後,我們的教學錄影帶練功之旅便隆重地展開了。
☆親切的第一、二堂課:
有熟悉的兩條河(黃河、長江)為三國歷史揭開序幕,創作坊舉凡古典文學課程,必然以兩條河做為起點,這是所有老師、孩子們都耳熟能詳的文學地圖。
練就這一招式,對我們而言並不困難,心中的忐忑不安也稍稍緩解,紛紛慶幸著:「我跟得上、跟得上耶!」
淑君心情大好,但也沒敢耽溺在「我聽得懂、跟得上」的情緒太久,立刻切換到「民宿主人」狀態,進廚房熱菜,沒多久,就端出:濃稠咖哩(由書瑋媽媽贊助)、炒紅莧菜、洋蔥炒肉絲、蘿蔔排骨湯、QQ胚芽米飯,搭配黛青塔娜的《寂靜的天空》悠揚美聲,她還慎重定調為「十三樓House」服務(沒錯!就是要和A House媲美啦)。
羽豔和書瑋十分驚訝:「不是說好簡單料理嗎?怎麼會像辦桌一樣豐盛呀??淑君你這樣太誇張了啦!」
我追加補充:「不不不,這一點都不誇張,她昨天晚上下班後,還想衝去南寮漁港買新鮮的蝦子,要做一道檸檬蝦,是我很理智地制止她,我還殘忍地告訴她:『我們沒那麼多時間吃飯啦!』」
「呃……」淑君照例害羞地「呃」個不停,以此招式四兩撥千金,試圖輕巧化開三人的猛烈攻擊。
飽餐一頓後,重新坐回練功現場,我們都處於「因為淑君盛情款待所以肚子很飽」的狀態,大腦根本無法運作,只好延長中場休息時間,好不容易終於空出肚子和腦子,卻沒想到竟遇上了讓所有人都滿到無法言語的一堂課……
(圖片來源:黑秀網--dottieguo)
☆滿出來的第三堂課:
正當我們鬆懈心房時,錄影帶中的秋芳老師彷彿有透視眼般,立刻變換高難度的招式,這一堂課,秋芳老師為前兩堂課醞釀完整的三國時空,加入三場最重要的戰役解析,及各個關鍵人物的小故事,外加每個老師曾做過的「三國志占卜」,延伸出每一個和老師們相對應的占卜人物……,使得平面的三國時空,因為人的選擇而變得鮮明、立體。
我們的手,沒有一秒鐘停過,筆記不停地寫呀寫、耳朵和眼睛不停地追呀追,直到課程結束為止。那一刻,四個人你看我、我看你,眼神中透露著不可置信的驚詫感,彷彿我們剛剛穿走過的不是一百年的三國歷史現場,而是一場怎麼跑也跑不完、且永遠看不到盡頭的馬拉松賽跑,大家全都癱躺在民宿地板上,「大」字形伸張,只覺得手好痠、腦好滿、人很喘……
「這堂課如果是我來上,應該會變成兩堂課的內容吧!!!」這是我們在暈厥前最清醒的一句話,也是最另類的、獻給秋芳老師的讚美。
當然,我們又做了一次「延長版」的中場休息。羽豔起來散散步,淑君和書瑋泡了羽豔特地帶來和大家分享的馬克老爹咖啡提神,我則是開始塗薄荷油醒腦(只差沒刮痧@@)、並為自己泡了一杯熱奶茶,而這才只是第三堂課啊!
☆第五、六、七堂課----動人的三國主角詮釋:
這三堂依序介紹孫堅、曹操、劉備。
秋芳老師希望孩子的學習是一整塊,而不是破破碎碎的,因此,即使講三國歷史,也不忘特別為孩子整理了周公東征的歷史,再由孫武帶出孫堅的故事和選擇,搭配「潮起,潮落」的人生處境,是一堂曾被麗雲老師讚不絕口的課。
淑君因為要鎮守新竹教室,而沒辦法參加中壢教室的週二小圓桌看課報告,使得她一邊聽一邊皺眉,忍不住趁書瑋上洗手間、按影片停止鍵的空檔時詢問:「我這一堂課是不是燒錯光碟了?為什麼現在在講周公東征?為什麼連孫武都出現了?」
我立刻解惑:「放心放心,你沒燒錯,老師就是要從孫武講到孫堅,他們有遙遠的孫氏一家關係啦!」
無論是曹操的春夏秋冬生命風景,或是劉邦與劉備遙遠的劉氏一家關係對照,都讓我們收穫豐富,讀歷史,果真像秋芳老師說的一樣,我們都在穿走人性的長廊,看見一個又一個歷史人物站在「關鍵瞬間」,究竟如何選擇,以及這每一個選擇所創造的歷史巨變。
可惜的是,「十三樓House」主人淑君,沒辦法聽到秋芳老師主講劉備,因為她得出去把我們的晚餐主角----「田川日式料理」的海鮮湯鍋,打包回家。
有意思的是,在她即將出門備餐時,羽豔突然正經哀求淑君:「可以帶我出門嗎?我要去7-11買毛巾,我忘了帶毛巾了。」
我隨即追問:「你是真的想出去兜風?還是想出去付晚餐錢?」
羽豔像一顆被當場戳破的紅色氣球般:「咦?依雯變聰明了,竟然猜中我的意圖,唉唷!」
「家裡有很多毛巾,羽豔你要好好聽老師主講劉備。」人見人愛的淑君小姐說話了。
就連剛從洗手間出來的書瑋也附和:「羽豔你的意圖太明顯了,我在洗手間都知道你要打什麼主意,這裡是新竹人的地盤,你就好好當個客人吧!哈哈!」
只見戳破的紅色氣球笑得燦爛,像一朵剛剛盛開的豔紅玫瑰花。
3.三國歷史與我們的真實生活
☆第八堂----無比精采的「做人」與「做神」:
秋芳老師上這一堂課的時候,正逢電影《鋼鐵人3》上映之際,超愛鋼鐵人及小勞伯道尼的秋芳老師,結合孩子們喜愛的「鋼鐵人」與「雷神索爾」,探討身為人卻渴望做神能做的事,以及身而為神、最後卻被貶為人的議題,由最夯的時下話題,牽引著孩子回到遠古時代,對照最早的黃帝、炎帝、蚩尤的部落爭霸及我們熟知的魏蜀吳三國對峙,從中思索「人→神」與「神→人」的人生選擇,讓每一個孩子找到最貼近「自己想成為」的模樣。
這一次,四個人全都深深陶醉在這一堂課,秋芳老師的三國武功。
果真無敵蓋世,不但貫穿古今、還融合中西,實在「博大精深」啊!套一句書瑋有感而發的新新人類句子:「每聽一堂課,都像是滴咖啡,漫漫滴,一點一滴吸取精華並嘗試消化它」
此時,我們處於精神上的飽足,同時也深感頭腦的空虛,總覺得自己要吸收、消化的實在太多太多了,這麼多招式,究竟要如何匯聚成這麼一招飽含「古今中西」的華麗絕招呢?
☆第九堂----有趣又有意思的三國成語:
秋芳老師以孩子們熟悉的作文結構圖,按照時空配置選了十幾個出自《三國演義》的成語,依序介紹給孩子們聽,整個課程設計相當有趣又有意思,不但緊扣深沈的歷史故事省思,也能隨時將這些成語活用於生活中呢!
四個人彷彿又回到了第三堂課的跑馬拉松氛圍,忙碌地聆聽、消化、抄寫著,直到影片停止的那一刻,我們才終於被解放。
當然,我們的手幾乎都呈現抽筋狀態,腦袋似乎也還處在跑馬拉松的幻覺中,八隻眼睛變得極為無神,像八朵飄飄盪盪的血絲雲,這無疑證明:夜,果然深了,時間的指針剛好指著十點多。
好消息是,今天一共密集地聽了八堂課,明天早上只要再聽兩堂課,十堂課的教學觀摩便可以圓滿結束。
這一整天下來,我們覺得自己的功力精進不少,再辛苦也都值得了!
大夥兒準備梳洗,等待洗澡的書瑋在休假時,找到了許多和三國歷史有關的國語歌曲,一時間,「十三樓House」變成了「復古」音樂館。四支走在時代尖端的智慧型手機不停地靠著藍芽傳輸,把三國音樂傳進彼此的手機裡,沒想到不看教學錄影帶的空檔,大家聚在一起做的事情仍然是和《三國演義》息息相關啊!!!
4.晨光中幸福醒來
隔天一早,七點零五分,稱職的「十三樓House」主人淑君,已經「違逆本性」地早早起床,開始在廚房中烹調色香味具備的精緻早餐。
於是,當其他三個人睜開眼睛時,不僅迎接藍藍的天空、遠遠的南寮海洋窗景,也同時被淑君這一桌豐盛的早餐給吸引住了呢!有圖為證:
接續昨天肚子飽飽的狀態,我們開始進入腦子也要飽飽的狀態中了。
☆第十一、二堂課----學會下判斷,學會創造自己的解讀角度:
這兩堂課,再一次從三國的三場重要戰役中,訓練孩子根據各個線索找到共同的致勝關鍵,學會下判斷的能力,而不是死讀書、死背書,期許孩子能活用所閱讀的每一個資訊、知識,拼組成最靠近真相的答案,這才是把書讀活、讀透的方法。
同時,也要認真過生活,認真和身旁的家人、朋友連結起來,在閱讀生活的一切時,才能深刻地提煉出自己的判斷,並深化自己的解讀角度。
一如《三國演義》是小說藝術,有許多羅貫中的好惡投射;而《三國志》雖記載史實,卻也有許多未能明說的國家預設立場。
這中間便充滿了許多歷史縫隙值得我們細細玩味,因此,秋芳老師期許每一個孩子甚至我們在投入三國的一百年歷史時,必須懂得下判斷,懂得建立自己的解讀體系,才能深入地看見藏在歷史裡的人生智慧,也才能把自己的人生過得更加無懼、無悔。
5.下山路漫漫
兩天一夜超級充實的十三樓House之三國研習營,就在我們與歷史的相互顯影過程中,畫下短暫的休止符,那休止符,依然有一雙大大的眼睛凝視著,不一樣的是,那是一雙帶著強烈好奇和渴望的眼睛,隨時都能因為一個小小的新發現而展開精采的人性走廊旅程……
上山練功的點點滴滴,只是個起點而已,真正的考驗,是練成武功後的下山人生,無論我們的武功是否高強,我們都有自己擅長的招式,帶著個人的擅長絕招,以及創作坊的集體教學核心價值,我們都可以為孩子帶來很不一樣的三國生命風景。
有一件事,肯定是多年後的我想起來仍然會津津樂道的下山路途趣事。
研習營結束後,主動打電話給秋芳老師發表自己感動、震撼無比的看課心得外,也提及了自己在家中的「一整櫃」三國書籍閱讀計畫,豈料,秋芳老師超級興奮,當天晚上十一點三十分(這可早就超過秋芳老師的入睡時間耶!)還特別打電話來交代要拍一張我家的「三國書櫃特寫」,讓她可以Po臉書和更多的大人小孩分享。我當下十分狐疑:可是,我才剛起步,閱讀書目並不多耶!而且還有一本放在教室沒帶回家……
不過,老師的快樂總能輕易渲染身旁的人,我隔天一早挑了個晨光正美的時刻,為我家書櫃拍照,並把照片寄給老師。沒多久,便接到老師的電話,兩個人在電話中亂笑一通,結論是:「這照片萬萬不能放,給『資深』的三國迷看到會說,我們看的書還真少……」
有圖為證:
究竟這中間發生什麼事了呢?原來這也是一種歷史縫隙,有秋芳老師浪漫的文學家想像,也有我的書櫃照片證明,以下是秋芳老師的留言,為這一段下山旅途增添無數樂趣:
我的日曆手冊一打開,扉頁上寫著:
「We are all in the gutter,
but some of us are looking at the stars.」
呵呵,這一夜,依雯在電話裡和我分享的「那一整櫃」三國書,就成為我擁夢入眠而歡愉的一顆star。
昨天晚上11:30,通知淑君拍照讓我寫新竹新開班的三國特寫。
早上一看:「ㄏㄚˊ?不是一整櫃,是一整格。」
就在這失落的「gutter」裡,士為知己者死的依雯又送我一顆「star」,她跳下來扛起〈三國民宿記趣〉大任。
這應該也會是個在創作坊永垂不朽的經典笑話之一吧!
而無論現實人生中的真相有多麼窘迫不堪,我們都還有做選擇的意志與行動,一如王爾德置身在陰溝裡,仍然堅持抬頭仰望星空。
下山路漫漫,真正的馬拉松賽跑已然鳴槍,而我能夠做的事便是持之以恆地閱讀、吸收,並且用「不定於一」的態度消化、反芻,最後提煉出屬於自己的生活見識和智慧,陪伴孩子在歷史故事中,活出精采的生命可能。